梁品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连真相一角都没窥探到,又怎么知道完整的真相就是你想要的?”
梁沂洲折返回客房时,没见到言欢身影,以为她还在叶卿卧室,就先去洗了澡,又去三楼露台抽了根烟,一来一去磨蹭近半小时,客房还是空无一人,他去找叶卿。
叶卿诧异:“又又早就回去了。”
梁沂洲一滞,“她不在房间。”
“会不会在花园吹风?”
梁沂洲不答反问:“您找她说什么了?”
叶卿从他稍稍发紧的声线里听出责怪的意思,顿了顿,“聊了些她父母过去的事。”
她迟疑了下,补充道:“最后提到了阿叙。”
梁沂洲把门带上直接去了花园,那处只有被风吹到影影绰绰的枝叶,他快步回到客厅,问遍佣人也都说没看到人。
活生生的一个人,就和凭空消失一样,发去的消息也全都石沉大海。
去保安室调监控的时候,梁沂洲又点上一跟烟,出了会神,烟灰扑簌簌地往下掉,一半掉到脚尖,烟草化成的雾钻进胸腔,把莫名其妙空了一小块的心脏呛到上气不接下气。
不过也只有那么两秒,他恢复正常状态,随即监控视频里出现言欢的身影,证实她进了客房后没再出来。
梁沂洲想起言叙钦提起过一件事,每次难过到极点时,言欢总喜欢把自己藏进衣柜里,用木质香掩盖自己身上的气息,仿佛所有的负面情绪都会随存在感的减弱而消失。
监控还在持续不断地播放,看监控的人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
五分钟的路程被梁沂洲压缩成一半,他直奔衣帽间,一扇扇地打开,终于在最里面发现了瘦瘦单单的女孩,头埋在膝盖里,光亮侵占阴暗视线后,她才慢吞吞地抬起脑袋。
脸上还是干燥的,但眼圈一片通红,心里似乎已经在流泪了。
梁沂洲弓下腰,将人从狭窄的空间里捞出来,缓慢挪到床上,撩开她湿漉漉的碎发,让那双慢慢浸上水光的眼完全显露出来。
另一只手还搭在她腰间,虚扣着,但依旧能比出纤细的弧度,他潮热的指尖偶尔触碰到她柔软的肌肤,上面似乎有一道流畅的弧线。
他从不趁人之危,只是这一刻实在难以自持,想抱她亲她,任由心脏那处对一个人的需求和渴望泛滥,凝固成欲望倾泻时扭曲的快感。
于是,第一个吻落在她的额头上。
然后是她的眼睛、鼻子。
嘴唇那处的吻被她的眼泪打断。
足够猝不及防,也顺势将他心里那头失控的兽关回囚牢,他用指腹抹去她的泪,“别哭了,我不亲就是了。”
言欢一个劲摇头,“不是这样,我只是——”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茫然脆弱和悲哀顺着她的眼泪无遮无掩地流露出来。
“三哥,我回不去了。”
好不容易止住哭腔,嗓音还是断断续续的,“我刚才问了表姨,爸爸妈妈立遗嘱的时候为什么要把股份都留给我。”
梁沂洲手上动作没停,用哄小孩一样的语气问:“她怎么说的?”
“她说,因为我是他们最宝贝的公主。”
言欢也说不出自己的情绪为何会经历一个急转直下的阶段,直到现在都还在谷底沉着,或许是太过遥远的记忆击中柔软的心房,也或许是因为自己违背父母的意愿和期待后产生了愧怍之情。
他们给了她能给出的最大保障,愿她一生安然无虞,喜乐顺遂,可这份保障却被旁人反复利用,搓磨成肮脏的利益陪葬品。
而她则以自身为饵,赋予陪葬品另外的价值,然后一头扎进那混乱不堪的名利场中。
未来她要做的不仅仅是洗牌,而是踩上一具具血肉之躯,去看言家那顶端的风景,最后再拉着言庭越坠入万丈深渊。
她不知道自己最后能不能安然无恙,能确定的是,等到那时,她不可能再当回父母记忆里的小公主,只会是染上一身血腥的刽子手。
她是真的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
“三哥,我喜欢这里。”
言欢紧紧环住梁沂洲的腰,将脸埋了上去,轻声说:“这里比言家温暖。”
梁沂洲换了个姿势,顺便也帮她调整,两个人侧躺着,双目相对,“以后你想来,我就带你过来。”
他的手又抬了起来,抹上她的眼角。
言欢迷蒙的视线紧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