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言欢和玉玊都不相信,要是言庭越和秦彧的这一计划真能成功,他们会大大方方地拱手让给对方10%,尤其是言老爷子,他吝啬惯了,言家的东西,向来舍不得给外人分毫。
所以,合作只会是一时的,两人必然都留了后手,至于会不会见血,没人知道。
一个荒诞的故事在耳边构建起来,秦执听得手脚冰凉,充了血,肿胀到僵硬,他拼命找回沙哑到不成调的嗓音:“秦彧是怎么把那场车祸伪造成意外的?”
“在车祸发生的两年前,秦彧往言家塞进了一个人,这人叫沈军,有心脏病,但秦彧在体检报告里动了手脚,言家上下除了老爷子外没人知道。没多久,他成了言欢父母的专职司机。车祸发生前几天,秦彧给了他一大笔钱,也就是在那天,沈军才知道自己被安排进言家的真正目的。”
“这是一桩以命换钱的买卖,拿到钱沈军也无福享受,但他还是心动了,他妻子早亡,有女儿要养,把这笔钱留给她是最好的。可到了计划实施的时间,他还是反悔了,一生凄苦的人,没做过任何亏心事,咽不下这种人血馒头。”
“秦彧预判到了这种可能性,于是他提前准备了第二套方案。”
玉玊闭了闭眼,“他给沈军下了一种能让人心脏病延迟发作的药。”
心脏病发作的时候,车已经开上了高速,车流量不小,一撞一停,无辜牵连到的是三条道上的车辆。
最后七车相撞,十条人命,浓烟滚滚,鲜血淋漓。
事故现场的照片寥寥无几,玉玊只能靠想象,想象车祸发生时那一瞬间的画面,最后想到的却是沈军身体里那颗爆裂开的心脏,被玻璃切开的皮肤组织,和露出的森然白骨。
车停在一边,玉玊偏过头,盯住秦执看,她没有错过他脸上的怔忪,时间一久,发
溃的创口流出了一种类似悲天悯人的脓液。
和言欢说的那样,秦二少爷虽然长得稍稍歪了些,但他本性善良,怕是秦家唯一一个底色干净的子孙。
“这场事故最终以意外定论,那笔钱沈军的女儿沈玉也没能拿到。”
秦执喉结剧烈滚动了下,“他把沈玉也——”
玉玊含住一根烟,吞云吐雾间,点了点头,“秦彧怕沈军没管住嘴,把这事和他女儿透露了几句,就制造了另一场意外,给自己绝了后患。”
她凉薄一笑,“也是报应,制造了这么多起意外,自己却死在意外里。”
“意外?”秦执咬着牙,反复碾磨这两个字。
玉玊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酒是他自己要喝的,呕吐物也是他自己制造的,可不就是意外吗?难不成还会是我和你哥私底下有联系,特意把这些事透露给他,提醒他他不能让秦彧拿到那10%的股份,顺便在他对秦彧的恨里添柴加火,好挑拨他也制造出一起意外杀死亲爹吗?秦二少爷,我都不知道我在你眼里,还能有这本事。”
秦执压下翻涌的情绪,在车马喧嚣声里,问出了遇到玉玊后心里最大的困惑:“你到底是谁?”
玉玊也无数次问过自己她到底是谁,可她曾经是谁早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想成为谁。
沉默了会,她照实解答:“沈军其实有两个女儿,一对双胞胎,家里穷,出生没多久其中一个被他过继给了亲戚,我就是那不幸又幸运存活下来的妹妹,沈玊。”
这名字在秦执唇齿间反反复复碾了几遍,碾到刚才听到的那些肮脏事再次占据大脑他才停下,又隔了一阵,眼前浮现出言欢的脸。
玉玊恰好也在这时提到了她,“不管怎么样,言大小姐的父母都是因为我亲爹死的,我对她有愧疚,所以是我主动找上她,也是我把从我爸遗物里还原出的一部分真相告诉她的,我们约好等她回国,再开始我们的计划,为了不被人察觉,她在国外那几年,我们没有联系过一次。”
“当然我有的不仅仅是愧疚,还有对你爸和言庭越的恨……秦二少爷,你听明白了吗?我不仅仅是在为言大小姐做事——”
“我是她的刀,也是我自己的刀。”-
秦执不知道自己最后怎么回的洲际。
禁闭解除后,他换了个房间,还是套房,少了看管的那些人,四面空空荡荡的,和他的心一样,看着能装进很多人,实际上一个都留不下。
他孤身一人在酒店待了三天,齐宵凡放心不下他,来找他。
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秦执没来由又想起玉玊说的话。
那天下车前,雨也差不多停了,繁杂的敲击声消失,耳边依旧嗡嗡的,他听见自己问:“这些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样的马后炮只让玉玊觉得可笑,“你自己干的蠢事,你是一点儿都记不住呐。”
秦执扭动僵硬的脖颈。
玉玊说:“在她知道真相前,你不是已经将她拦截在了你的世界之外吗?”
他想当然地认为言欢背叛了他,她和秦彧才是一个阵营里的人,可事实上,他们反而有着共同的敌人。
“秦二少爷,现在你多多少少能体会到她这几年的压抑和痛苦了吗?”
喉间胀痛不已,秦执曲指捏了捏。
玉玊用余光打量到了,忍不住轻哂,“虽然你的爱不太值钱,给不了她想要的,但我也希望你能用你这浅薄的爱最后为她做点事。”
高难度的事,自然指望不上他,她说的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一边待着,别再去打扰她,给她找任何不痛快了。”
秦执听了想笑,原来他存在的本身,在旁人看来,就是去给言欢找不痛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