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两个人相处,似乎说的更多是贺兰月从前的事情,他知道她爱吃什么,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喝水要挑剔,睡觉必须要安静,没有起床气。
甚至贺兰月的从前,他的小时候,得过的每一张奖状,交过的最好朋友。
这些都在两个人的屏幕或电话聊天中,贺兰月将自己一点一滴的回忆共享给喻星洲。
而关于自己喻星洲说的很少。
“你刚刚坐在车里在看什么?”喻星洲问。
贺兰月弯着眼睛笑了一下,她侧过脸,笃定道:“你知道我在看你。”
他垂下眼睛,长睫毛被灯光照耀着,说:“我以为你在看灯。”
“路灯有什么好看的?”贺兰月反问。
“我刚刚也这么想。”喻星洲的语气很轻,脸上的表情并不明显,看上去颇为冷淡,好像今晚的晚餐也只是和平常一样和客户随意的一顿饭,但他的手指轻轻划过自己的膝盖,垂着头。
此刻的天色完全暗淡下来了,头顶的月亮早就攀升最高,月光明亮清薄,但城市的夜晚还有许多灯逐一填满这座城市,月亮更像是一个见证者,静悄悄的保持缄默。
忽然,他侧过脸,笑了起来,很轻松的笑,说:“我一开始以为你在看灯,要不就是看我身后的广告。”
被喻星洲这么一说,贺兰月才注意到在刚刚他所站的位置那栋大楼外正在循环播放一支运动品牌的广告,男明星的脸特写循环播放。
喻星洲的手指轻轻划了下她的手背,将贺兰月的注意力吸引回来,他笑了一下,等贺兰月转过来,他才开口:“可是我刚刚走过来的时候就知道了答案。”
当贺兰月的视线触及到此刻的喻星洲是,那个刚在闹钟打转过一两秒的疑问瞬间自动回答了,她想关于这个问题,自己要做的事情不是向对方寻求答案。
“说起来啊,倒是有一件事情真的想过。”喻星洲随手将自己的电脑包放在腿边,他也有点歇一口气的样子往后靠坐在副驾驶里。
他倒不是那种上班可以完全保持积极向上态度的人,尽管非常想要保持住别人眼里那种好用工具的形象,但能干的喻经理毕竟还是个人,偶尔也有想要偷懒的时候。
“在准备毕业那阵,附近有个幼儿园对外招聘幼儿园老师来着,刚好我的学历符合条件,可以试着考一下。”喻星洲忍不住回忆了下,但出于个性的原因,他回忆以前的事情站在第三人称里,说出来也比较平淡直白,做不到贺兰月那样跌宕起伏的讲故事。
“后来我家里人说毕业直接进公司帮忙就好,那时候刚好家里公司很缺能干的自己人,而且他们都觉得我一个Omega最多也就婚前上上班,并没有指望我能做出多大事业。”
喻星洲回忆了下,记得自己好像还买了资料书,做了一半,后续也不能二手转卖,挺可惜的。
他说的太平淡,一句话带过了自己的六千年时间。
贺兰月从后视镜里看着他:“幼儿园老师?”
喻星洲忍不住微微一笑,摸了下自己的脸颊,回忆道:“我还挺喜欢孩子的,大学的时候去过一个幼儿园实习,和里面的孩子相处的还不错。”
对上贺兰月的视线,喻星洲失笑:“不可置信吗?”
他摸摸自己自从上班之后越来越懒得做表情的脸,上了班之后完全失去想要鲜活的能力,就跟从花园里拔出来后又插进花瓶里的花一样,但大学的时候并不是像现在一样,对什么东西都感到平淡。
喻星洲:“虽然看上去是很讨厌小孩的类型,但我在幼儿园实习的时候过得还不错。”
“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像一群小动物一样,毛茸茸暖呼呼的贴近自己,嗯,被抱住的时候感觉很开心,因为感觉得到感觉,所以活着的认知会在那时候特别明显。”
过了好多年了,喻星洲都以为忘记那种感觉了,今天对着贺兰月不知为何又提起了,还加多了描述的词汇,仿佛想让眼前的人能更加明白自己的那种体会。
幼儿园老师这种目标不高不低,好像放在一个Omega身上非常适合,喻星洲没跟人说过这个,毕竟一提起来,听说的人就一副异常讶然同时又觉得理所应当的表情。
好像是一个缺口,不停有细小水源从缺口渗漏而出。
这天晚上的晚餐吃的非常满足,喻星洲不说,但贺兰月可以自己去看,去观察,和从前许多的时候一样,她在所有的朋友圈中心,出乎意料并不是人群里最热闹的那个人,常做的反而是观察,观察每个人不同的个性下做出的反应。
眼前的喻星洲一样、。
只要不是有心防备的话,总会暴露出独属于个人的口味,爱好,故事,他的目光,他身体偏向的方向,他下意识的回答和反应。
总有让人能靠近的地方。
晚餐后,车子换了喻星洲开,他没有喝酒,开到一半,忽然问贺兰月次日是否要上班,翌日同样属于贺兰月的休息日,听到回答,喻星洲面色隐隐含笑,与贺兰月看了一眼,但并未告知贺兰月目的地在哪。
贺兰月任由他把握方向盘。车子一路驾驶远离市中心,那些微微灼热的晚风从两人身旁流淌而过,像是发烫的海水,她微醺的脸由手撑着,胳膊肘抵着降下的车窗。
旁边的喻星洲时不时回头查看一眼,问一句:“睡着了吗?”
贺兰月说:“没有。”
对话重复两三遍之后,贺兰月不耐烦回答,喻星洲再次看过来的瞬间,贺兰月猛地扭头看过去,漂亮的眼睛盛着晚星,像一面面向漫天星空的湖泊。
只要喻星洲转过头,就能看见微微然的贺兰月专注的看着自己,丝毫不躲藏,这种注视平日总让人觉得过于冒犯,但此刻像是狩猎一样的强势目光完全满足喻星洲内心的想法。
一想到他只要转过脸就能完全被对方注视,莫名的觉得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