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这桩旧案已经过去了数年,许多事情都无法追溯、难以查证。
是以,谢言岐便带着差吏去往陇右和吐蕃,仔细在那边勘察了一番,历时两月有余,终是循着蛛丝马迹,查到了当年真相。
十一月初一,在宣政殿的望朝之上,谢言岐递上了陈情的奏疏,里边详尽叙说了当年,宋颐起兵谋反的始末。
那日,宋初瓷在殿中的鸣鼓而攻、口诛笔伐,的确属实——
宋颐的调兵遣将、擅离镇地,并非是图谋不轨,而是为了助得吐蕃的大王子登位,以维持两国的敦睦邦交。
他出兵之前,也曾向长安传信,告知边境的局势。
因着情况紧急,那个负责送信的函使,不敢在途中有一刻的停歇,昼夜不分、马不解鞍,孰料,竟是在途径剑南道的时候,不慎失足,就此跌落山崖,尸骨无存。
京中未曾接到宋颐的信件,便以为是宋颐意欲谋逆,于是就软禁了宋颐留京的母亲和妻子,并且打着平定叛乱的名义出兵——
而剑南道和宋颐的镇地相邻,剑南道的节度使奉命出征,率先和宋颐的军队短兵相接。他不知其间内情,认定了宋颐的罪行,便没有任何的留情。
宋颐和他的亲兵尽数亡殁沙场,而没能等到援助的大王子松瓒,也随之落败。
吐蕃的二王子不满燕朝插手他们的内政,出于报复地安排一队精兵,乔装潜入陇右道境内,将前去平乱的谢言峰,当做了松瓒的援兵,设伏击杀。
就是这般,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所有的知情|人无一幸存,到最后,流逝的岁月,将过往尘封。
昔日有如神祇的将星宋颐,也由此陨落,在添油加醋的传言之中,成了世人声罪致讨的逆臣。
背负了整整十八年,通敌叛国的罪名。
现如今,桓颂的身世揭晓,宋初瓷的击鼓鸣冤,终是让尘封已久的真相,水落石出。
圣人拿着谢言岐上呈的奏疏,怔然出神良久。
他知道,这都因果轮回。
是他逃不过的命运。
他终究还是要面对,他昔日所犯的过错。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始于他的多疑,始于他的偏执。
当年,若非他质疑宋颐的忠心,轻易地定了他的罪,那么,也不会有之后发生的种种不幸——
谢家的两个儿子不会无故身亡。
他的皇后,也不会为了保住宋家仅有的血脉,设计送走初沅,让初沅为他的罪孽,受尽颠沛流离之苦。
是时候,该由他来做个了结了。
圣人阖上手里的奏疏,抬首环顾底下的文武百官,末了,终是做好了决定。
……
当天的朝会之上,圣人便下了罪己诏,检讨昔日之过错,与此同时,也以年老力衰为由,将政权交由太子,近乎退位。
宋家蒙受了十八年的不白之冤,终是在多年以后的今日,得以洗脱。
为了弥补,圣人册封宋颐之女宋初瓷,为平阳郡主。
而桓颂则因为豢养死士、草菅人命,谋大逆,罪不可赦,徒三年,流三千里。
这样的消息一经流转,便在长安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毕竟,此事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年,早就根深蒂固地成了众人的共识,如今,却在一|夜之间,真相大白,颠覆他们的认知。
任是谁,都无法在一时片刻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