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的夜晚,寒意刺骨,那河水更是冰冷得如同千万根细密的针,扎遍了杨志的全身。
他憋着一口气,在水下摸索了许久,发现水门的栅栏下埋着不少杈子——这是用来阻碍战船前进的军事设施。
“这是正常的。”杨志默默告诉自己,“既然设置了杈子,说明水门守备松懈不太可能是陷阱,这次应该是赌对了。”
他深吸一口气憋住,然后在杈子间仔细寻找能容身的缝隙,好不容易找到一处,便用力从那狭小的空间挤过去,尖锐的木刺在身体上划出了一道道浅浅的血痕,丝丝痛感传来,但此刻他也顾不上许多了。
“呼~”,杨志在憋着的那口气快到极限时,终于浮出了水面。
他又向远处看了看,发现先前在水门处巡逻的那个小兵,此刻正偷偷摸摸地从怀里摸出一个酒壶,鬼鬼祟祟地找了处草垛,猫着身子躲了进去,看样子是想偷懒。
“天助我也!”杨志心中暗喜,赶紧手脚并用从水中爬了上去。
身体脱离水面时带出来的哗啦啦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寒夜中显得格外突兀,但好在寒风呼啸,那声音很快便消散在风中,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向外做了个手势,城外的手下尽数跳入水中。
与此同时,宋江在率领大队人马,在城外一处隐蔽的地方,密切注视着水门发生的一切。
按照此前商议好的计划,杨志先率小股力量从水门悄悄潜入城内,然后在城内各处放火,以此引起慌乱,如此一来,势必会分散城门上的守备兵力。等城内乱成一团之后,宋江就率领在外的人马趁机攻城,打官军一个措手不及。
届时,杨志在城内负责策应,如果能成功抢夺城门的控制权自然是再好不过,那样便可一举打开城门,直接夺了青州城;倘若城门守备力量太多,那就在城内制造混乱,让官军腹背受敌,陷入困境。
如今,杨志率领的小股人马已经全部从水门入城了,只待……
宋江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在心中默默祈祷着。
夜色如墨,寒风呼啸。
只见城门内先是隐隐约约地荡出几缕烟,那黑色的烟在夜幕的笼罩下,看起来并不真切,仿佛是有人不小心蹭在天幕上的石灰,若有若无。
宋江按兵不动,依旧紧盯着城门方向。
又等了片刻,烟雾渐浓,只见城内几处亮火光。
紧接着,城墙上的守备军士们开始慌乱起来,不一会儿,便有一半的兵力匆匆撤了下去,看样子是去城内救火了。
宋江见状,深吸一口气,猛地抽出腰间的马鞭,对着埋伏在周围的手下发号施令道:“攻城!”
一声令下,匪寇们顿时从四面八方一涌而出。
只见众人推着壕桥、冲车,扛着云梯,潮水般直向城墙根下涌去。一时间,喊杀声震天动地。
城墙上的守备军士仓促应战,慌忙将檑木、石块向下砸去,只可惜匪寇有了上次的经验后,轒辒车先行,守军投下去的武器并未对他们造成多大伤害,大批人马转眼间就越过了城壕。
攻城车巨兽般撞击着城门,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宋江在队伍的最后,极目远眺,只见秦明立在城头上骂娘,手中的八棱大棒抡得飞起,却也阻止不了四周的军士溃散而去。
见状,他冷笑一声:“秦统制啊秦统制,我念你是条好汉,对你以礼相待,你却如此恩将仇报,便休怪宋江无情了。”
正要发起总攻的命令,却见那青州城门的吊桥吱呀吱呀地放下来,宋江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狂喜——定是杨志夺了城门!
“杀进城去,拿了那些个滥官害民贼徒!”他马鞭一指,激动高呼。
吊桥既已放下,城门撑了没多久就被轻易破开,看起来官军确实是猝不及防,连千斤闸都没来得及放下。
王英、燕顺等一马当先,率先杀进城去,身后扬起无数尘土。
鲁智深、郑天寿、李忠领着步军紧随其后,花荣则护在宋江左右,跟在队伍的最后方。
从外看去,敞开了一半的城门里四处火光,王英、燕顺不疑有他,双腿一夹马腹部,纵马高高跃过城门前的拒马桩,直直冲向城内。
马蹄声如暴雨打落地面,在空旷的城内回响。
这景象与他们想象中的大相径庭,没有纷乱哭嚎,几乎不见一个百姓,也看不到守备军士的身影。
燕顺心下疑窦丛生,不祥的预感自心中涌起,正想询问身边的王英,却见他死死盯住不远处站着的一名貌美女子,双眼放光,丝毫不顾周身反常之处,猛一挥马鞭,竟直直朝那女子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