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对面站着,距离不过半步之遥,闻溪略带狐疑地微仰头看去,不期然再次撞上他那双幽深沉沉的眸子,带着几分蛊惑,垂眸望向她时,他的眼尾莫名添上一丝乞怜。
闻溪心尖一动,总觉得他的眼底还藏着别的情绪,昏暗光线下,辨不太清他的眸色。
她正一眼不眨地看着,下一刻,那双眸子的主人突然弯腰欺身靠近,薄唇轻启,低沉好听的嗓音借着晚风捎至耳畔,令她耳尖发软。
“你在看什么?”
精致的俊脸一寸一寸放大在眼前,闻溪猝不及防,背脊下意识后仰,就要往后退去。
右脚将将离地时,一只大手迅速伸出,揽在她腰后,稍一用力,将闻溪拉回了原位。
两人脚下的距离仍是半步之遥,而上身却是咫尺之距。
那只手仍掌在她腰窝处,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闻溪气息逐渐有些不稳,只觉后背瞬间烫得厉害,整个人似要被灼伤。
她方才情急之下,双手抵在了他的胸膛上,隔着那片青色布料,沉稳有序的心跳声传来。闻溪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稍稍抬眸,忽然有些不敢直视他,只好将目光定在他微微勾起的唇上。他的唇形很好看,纵是不笑时,唇角的弧度也总是上扬着。她脑中蓦地划过成亲当晚自己想到的那句话来,美色可餐。
陡然拉近的距离令她顿时有些无措,他身上有股好闻的香味不断充斥在鼻尖,许是甘松香,还混着一丝淡淡的药香。
闻溪立即回过神来,忙退开两步远,心跳声却如雷鸣。
她无法回答他方才的问题,因为自己确实在看他,且还带着些无名的疑虑与探究,想要看清藏在他眸底的真实情绪。
却不料被他敏锐地逮个正着。
闻溪有些尴尬,“你……”
方一开口,正巧撞见他着急收回去的左手,她立即顿了音,目光紧跟着过去,又想起方才揽在自己腰后的手。
合着他是用的这只受伤的手?
闻溪:“……”
见他低垂着头,眼神似有闪躲,闻溪忽地有些欲言又止,一时不知该责怪他还是自己。
她上前去拉过他的左手腕,就着晦暗不明的光仔细看了看,好在纱布上暂时未渗出血迹。
“你是忘记手上有伤了吗?万一刚结痂的伤口再次崩开如何是好?”她恨铁不成钢道,语气不免带上了几分责疚。
“我见你方才似要摔倒。”
“你若不突然凑那般近,我也不至于……况且,我只是往后退去,怎会摔倒?”
“是你方才一直在盯着我瞧。”江樾舟声音低低的。
闻溪:“……”
所以他要凑过来、让自己好瞧个仔细?
她一噎,一时竟不知该夸他体贴,还是该尴尬自己无法反驳他的话。只得生硬地转了话头,“你几时醒的?”
江樾舟看了她片刻,才状似委屈地回道:“申时。”
申时?她记得下午与孟玉兰出门去酒楼不过未时,前后不过两个时辰,他不仅醒了过来,还能下床出门了,分明前几天还严重得很。看来这谢郎中果然是个高人。
她忽地蹙眉,“谢郎中医术高超,怎不顺道请他替你看看手上的伤口呢?”何况她未学过医,给他上药包扎也是情急之下将就着糊弄一番,万一她手法不当致使伤口愈加恶化……
“你是担心我的手废了么?”
心思被他猜中,闻溪窘然地假咳一声,“你毕竟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
那日,若是他再迟疑一分,受伤的便换成她的脚了。
“废了便罢,一只废手与这副破烂身子倒也契合。”江樾舟自嘲一笑,不甚在意,也不再看她,转身往回走,步子依然不疾不徐。
闻溪听出他话里的自暴自弃,心情顿时有些五味杂陈。她刚穿过来时,由于原主先前跳河自尽、不过勉强留着一口气,原主其实是想求死,然而她却硬生生凭着这口气活了下来。哪怕是遭丛雨晴和宋媒婆设计,上花轿嫁人冲喜,她也是本着先苟命要紧的原则。
她张了张口,想安慰他,然而话到嘴边却不知怎么变了味。
“这是哪里话?你的病情分明是在好转,怎么好端端地开始嫌弃自己的身子来。你若不想治,直说便是。”
江樾舟蓦地顿住步子,偏头看向她,他的面容隐在晦暗中,嗓音低沉喑哑。
却是问了句毫不相干的话。
“嫁给我,可是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