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央自己也止不住眼泪,只能学着小时候哄绥之的法子,轻轻拍拍人的后背,想想绥之出门的时候,尚未过十七岁生辰,两年过去,人还高了不少,周大当家没有亏待绥之。
“好了,别哭了,要是哭成个小花猫,还怎么成亲。”哭过一会,宋清央收敛住情绪,又从怀中掏出帕子,替绥之擦干眼泪,“头发也乱了,这是菖蒲给你梳的?真好看,阿耶的绥之不愧是京中最好看的哥儿。”
“阿耶。”秦绥之小声抽泣,面上还有些不好意思,他虽然在京中有几分名声,但哪里就当得最好看三个字。
“绥之相貌是京中公认最好看的,阿耶未曾说错。”崔涟适时出声。
“嫂夫郞。”秦绥之看过去,未曾想嫂夫郞也过来了。
“绥之,好久不见。”
这番认亲肯定一时半刻停不下来,好在时辰还早也不怕误了吉时。
新郎君那头不说,新郎这头也忙的不可开交,虽然周肆不知道到底忙了什么,可从早上一醒过来,他是不曾歇着的,连朝食都是抽空吃的,其中还有不少黑熊寨的弟兄们过来帮忙,好不容易从天黑忙到天亮,也没忙活到正事上。
“大当家,快别愣住了,迎亲队伍到齐了,人说时间到了咱们要去接公子了。”徐小六今日也穿的精神,一直在帮大当家定成亲的进程,就说迎亲这事,是要时刻看时辰的,因为秦公子跟大当家住一块的,没有说东脚出门西脚又进,所以迎亲队伍要在府里绕一圈,鹿鸣府的百姓一个个也都在家等着看大当家骑高头大马接夫郞呢。
鹿鸣府是祁州最大的府城,要完全绕一圈,时辰就久了,前些时候黑熊寨的汉子们还特意绕了一圈,算过时辰,好叫大当家成亲的时候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这不,天才亮不久,迎亲队伍就要出发了,周肆是从自己宅院出发去府衙门接绥之,也不过几步路的功夫。
门口的黑追也被系上大红花,本也是匹神骏,大红花一戴上更显的精神,若不是晓得今日黑追是要载大当家去结亲,还以为黑追自个要当新郎马呢。
周肆从宅院出来一沓马鞍,行云流水的上马动作叫早早在周肆私宅附近居住看热闹的百姓惊呼出声,等大当家的马动了之后,百姓便按捺不住开始高声说吉祥话道喜,让一向冷脸的周肆不由自主的浮现出笑意,看的周围的娘子郎君都忍不住红脸。
迎亲队伍速度并不快,街道也有黑熊寨值守的弟兄维护治安,不至于叫百姓一拥而上挡住了迎亲的路。
走在前面吹锣打鼓的汉子更是铆足了劲,把那唢呐吹的震天响,隔老远就能听到迎亲队伍过来。
走上一段路,便到了府衙门的后门,前门是办公的地方,后门才是府衙门官吏居住的场所,经过修缮的府衙门,上头挂了红灯笼红绸,门口贴上喜字,半点看不出是后门,也气派的不行。
周肆翻身下马,因为大舅哥没过来,新郎君得他亲自背出来,就是不知道阿耶和嫂夫郞来了,会不会拦门为难新郎。
一路从后门走到绥之的住处,此地也满是红绸,院子里更是堆满了绥之的嫁妆,就等着迎亲队伍过来。
宴郎君早早在门口等着,远远见大当家带着一队人过来,进屋通报。
虽说叙旧耽误了功夫,但宋清央可是带了不少娘子郎君过来,替绥之重新梳妆,朝食倒是只匆匆吃了两口,没顾上,宋清央就着人去厨房赶忙做了点小点心装进荷包,叫绥之随身戴上,要是在花轿里饿了吃一些。
“安人,公子,大当家过来了。”
“来的这样早,可见是把你放在心上的。”宋清央对这个不过见了一面的儿婿已经拔高了好感度,趁着还有点时间又细细看过绥之,见人都收拾妥当,方才拿过盖头,亲自给绥之盖上。
“阿耶,等会你要去酒席吗?”盖头下,秦绥之颇有紧张,像是成亲,姑娘哥儿的家里人大抵是不过去吃喜酒的。
“要的,阿耶要亲眼看过绥之拜堂成亲才放心。”原本周肆还打算干脆叫宋清央坐到高堂的位置,反正只要是他和绥之的长辈,也没有坐不得的,奈何这个时代重规矩,要是宋清央坐上去,岂不是代表周肆是入赘他们秦家?再有他过来祁州也是秘事,不该大张旗鼓宣扬,要是叫人认出来,传扬出去,京中秦家就危险了,也就作罢。
“新郎官来了。”外面的起哄声打断了谈话,只见周肆大刀斧阔的走进屋,站定在绥之跟前。
“阿耶,嫂夫郞。”周肆还是先跟长辈打了声招呼,但目光打一进屋就没落到别处,只盯着盖了红盖头的人,“绥之,我来接你了。”
周肆的手十分修长有力,但摸起来并不细腻,反而有不少厚茧子,都是舞刀弄枪留下的,这样的手伸到秦绥之跟前,透过下垂的盖头,秦绥之耳颊泛红的递上自己的手。
白玉似的触感实在叫人爱不释手,尽管在成亲前周肆时常把玩却也顾及着身份,没有过于放肆,今日正大光明的在绥之阿耶跟前牵住人,周肆更是十分霸道的十指相扣,若不是须得背着绥之出门,他必然是要这样一路牵着回去的。
秦绥之被阿耶和嫂夫郞扶着上了周肆的背,说起来他被周肆抱过许多回,这样趴在周肆的背上还是头一回,借着盖头的缝隙,他的目光能够接触到周肆的侧脸,还是如往日那样冷厉的脸庞,今日却好似柔和了不少,许是红色衬人。
周肆走的很稳,奈何这段路却不长,到了花轿跟前,周肆将人送到花轿上,他与绥之成亲,并不想委屈了人,眼前的花轿可能比不上当初那驾花轿马车,却也须得八人才能抬起,他可以不注重成亲的规矩,但绥之作为这个时代的人,必然是注重的,在这事上他的确该入乡随俗。
新郎君上花轿,新郎官上黑马,前面唱仪的汉子见人准备妥当,一声高呼‘起轿’,最前面的锣鼓唢呐便又响了起来,迎亲队伍缓缓向前移动,而跟在迎亲队伍后面的是新郎君抬嫁妆的队伍。
一百零八抬,就是两台并走,也是不短的队伍,街边的百姓瞧着,一个个目瞪口呆,因为他们还没见过哪家结亲的嫁妆有这样多,乖乖嘞,大当家的夫郞家底该有多丰厚啊。
敲锣打鼓围绕鹿鸣府,每到一处主街,满街的百姓都高呼‘大当家秦公子百年好合’,甚至其中还有别的府县听到消息赶过来,特意来观礼的,可见二人在鹿鸣府的声望。
这一绕,一个半时辰是跑不了的,也亏得出发的早,等重新回到周肆的私宅时,正好赶上拜堂的时辰。
屋里早就宾客如云,徐小六和黄娘子正替大当家招待,来人多是从前黑熊寨的人,像是徐大头、赵力、姜郎君都赶了过来,为的就是讨杯大当家的喜酒。
等抱着新郎君跨过火盆的新郎官到的时候,气氛更是到了热点,尤其是看到大当家竟然规矩的跟着唱礼的司仪拜天地的时候。
黑熊寨的汉子有一个算一个都在起哄,毕竟当初大当家把秦公子抢来,不肯拜堂的时候说过一不跪天,二不拜地,今个儿么,不跪天地的大当家竟然这么规矩,可是叫这群汉子抓住把柄了,势要等着大当家过来,灌上几杯好酒。
前厅闹哄哄的,洞房这头却安静的出奇,周肆牵着牵红一路将人带到满是红色的喜屋,一时还不到掀盖头喝合卺酒的时候。
“我去前厅宴客,待会阿耶会过来陪你,若是无趣便和阿耶多说说话,饿了便让黄娘子送厨房端些东西过来吃。”周肆细心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