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克把伊以胸前的名牌摘下来,折断后里面露出微小的电子设备,“是这个玩意儿,有定位。”
“怪不得。”她给柯尔特装好子弹,两位部下归队,示意出口已经打通,伊以吩咐洛克,“你先带他们离开。”她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光源突兀地刺破黑暗,子弹像嗅到血腥味儿的猎犬,密密麻麻争先恐后地往这个方向射来,伊以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桌子就在她身后被打得皮开肉绽,酒液淌了一地,玻璃碴到处都是,忽然她撞到什么人,那人双手抓住她的肩,低吼,“你不要命了?!”
伊以知道那是谁,她笑了一下,把他胸前的名牌摘下来扔了出去,轻声说,“不这样,我怎么找到你呢?”
整个十三层的建筑成了蜂巢,子弹已经把婚纱的拖尾打得七零八落了,出口被人打通后宾客们都在往这个方向逃,同时清洗人也在不断地堵过来。穆天被吴辜抓着手,沿着一段楼梯下去,楼梯里的灯也被打烂了,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清洗人的脚步声在头顶响起,枪声跟着到来,吴辜抱着穆天,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快速推开下一层建筑的门找了个隐蔽角落躲起来。他只穿着衬衣,外套曾脱下来给穆天披上被穆天嫌太麻烦就给扔半路了。
门缝外,清洗人的黑色皮鞋从他们眼前过去。最后一双黑色皮鞋也远去后,穆天靠着墙滑了下来,很无力地看着吴辜。
“振作点,”吴辜一手持着枪一手拉着她,“出去后我们就结婚。”
穆栋推开房间的书柜,按下墙上的开关键,墙壁朝左右打开,露出一个窄得只能容一人的电梯厢。作为被业内公认的商情情报处处长,穆栋当然非常有远见地为自己准备了后路。枪战实在不是他的长项,逃命才是他的本事。他知道北京之所以选在婚礼上动手就是看中了乐天城的私人性和封闭性,城内天翻地覆枪林弹雨而城外歌舞升平人间盛世。逃出去就安全了,对方并不会追到街上动手,北京害怕舆论。
走廊上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那些清洗人正在朝这边赶过来,穆栋的心又提了起来,他进入电梯厢,猛按关门键,该死的这个时候门居然被卡住了,他沁出一身冷汗,摸向衣兜,那里的glock里只有一发子弹了。
枪声响起,开始一下,紧接着好几下,然后外面安静下来,电梯门关上,穆栋松了一口气,他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而走廊上,女孩子捂着腹部沿着墙壁慢慢地滑到了地上,手指间鲜血不断往外冒,那里被子弹打成了血窟窿。她开始难受地笑,想老板果然是老板,永远是最拿得起放得下逃得开的那一个。
已经十五年了吧,距离自己第一次见他。
那个时候她被吓得号啕大哭,而老板则从她身上下来,阴沉着脸问哭什么哭,你多大了?她瑟瑟发抖地说十六了。老板听到就满脸晦气骂骂咧咧地说这群人越来越不懂事了,未成年也往我床上送。老板穿好衣服,给她一张卡,说密码是多少多少,让她走,她不敢,她说我没有家就这么回去他们会打死我的,萍萍就是这么死的。老板皱着眉看了她一眼,说我这里缺个经理,你留下吧。
“你叫什么名字?”
“莫家薇。”
“以后就叫薇薇安好了。”
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她倒在血泊里,淡淡红色的两颊上仿佛有幸福的笑。
stan翘着脚在路边小店等自己点的一份烤鱼,这是条老街,灯光很暗,整条街上都是食物香。小店人手少,老板亲自下厨,把烤鱼端上来的时候满头大汗,stan递过去烟说您辛苦了。老板拿着烟看了看说进口货,我还没抽过咧。stan拿起筷子挑了一块鱼肉,笑着喂进嘴里,直夸味道好。
一路疾驰的法拉利猛地停下,店老板迎上去,说小叶你今天这么早啊?把门一拉开看到叶微尘顿时失声叫了出来,伸手把叶微尘从车里扶出来呼唤老婆急忙让打120,叶微尘被老板搀着在长条板凳上坐下,摇了摇手,因为剧痛连声音都是哑的,但是他说不必,一份烤鱼。
叶微尘是老板的熟人,这两年来,他总是这家小店打烊前的最后一位客人,一个人默默地点一份烤鱼,坐在热气腾腾的锅子前看昏暗的灯光下老旧的街道,喝着那种很烈很汉子的白酒隔很久才吃上一口,最后离开的时候往往一锅鱼几乎没动。老板一开始不敢跟客人搭话,因为客人西装革履浑身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举手投足间都是一股有钱人的上流气质,终于有一天老板在叶微尘面前坐下,大着胆子问小伙子,有心事?老街,旧巷,深夜,不认识的小店大叔,氛围刚刚好,多适合一吐心中苦闷,但是叶微尘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招呼着让老板和他一起吃。老板问叶微尘是干什么的,他说做生意。老板就拖长语调哦了一声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起吃了几十锅烤鱼后老板觉得自己和叶微尘够熟了,对他的称呼不再是小伙子而是小叶,可是小叶还是说的很少,酒倒是喝得很多。一杯一杯的让老板这个糙汉子也看得肝颤心疼。半个月前,小叶突然问他,说如果一个父亲杀死自己就是为了让儿子学会仇恨、学会心狠,这样的父亲,是应该怕还是爱?那天小叶没喝酒,一个人在烤鱼店门口坐着,第二天天亮老板起床,惊讶地发现那个背影还在,在冰冷的晨雾中脆弱得像是一碰就会碎掉。
此刻,stan认出了那个背影,朝叶微尘喂了一声,说,“不介意的话,过来一起。”
叶微尘走过去坐下,stan皱着眉看着他一身的血,很跳脱地说,“老弟你伤得好像有点严重啊。”
老板从楼上下来,拿来了急救箱,说不去医院还是处理一下伤口吧。stan替叶微尘包扎,他伤的是左臂,白衬衫被染成红衬衫,stan替他缠绷带的时候他就用另一只手拿着筷子挑鱼吃,stan朝他翻了个白眼。
伤口刚刚扎好,布加迪威龙急刹,在空气中激起千层浪,街面都好像在地震,车门打开,白衣黑裤的男孩和穿着膝盖以下被撕掉的婚纱的女孩下车,穆天跳着脚叫,“给我烤鱼!给我烤鱼!”
他们看到了熟人,在叶微尘和stan那一桌坐下,stan看了看穆天的打扮,不确定地问,“小姐你是在结婚还是在逃难?”
穆天嘻嘻哈哈地戳着鱼肉,“先是结婚,再是逃难,吃完这锅鱼肉我要再结一次。”她把鱼肉喂进吴辜的嘴里。
最后停下来的是帕格尼,伊以和林瑾昱下车。
stan问,“你们是约好了么?”
穆天把头靠在吴辜的肩上,“有缘千里来相会嘛。”
老板又加了两张椅子和两副碗筷,另外四位挪了挪给他们腾地方,但是林瑾昱坐下后伊以没坐他旁边,而是走到stan旁边把他赶走自己坐下,stan只好坐到林瑾昱旁边,坐下的时候还摊了摊手一副我也无辜的不情愿样。
“你们两个,逃命的时候相亲相爱,现在又闹什么别扭?”吴辜问。
伊以没回答,拿了筷子默默挑肉吃。
“就这么一锅显然不够啊。”stan打破尴尬气氛,朝老板招手,“老板,换成大锅!”
马上小锅被撤下,换上大锅,热气腾腾,辣味呛鼻。
“所以各位是刚刚从婚礼上出来么?”stan看着逃命五人组问。
穆天举着爪子,“这一定是我结过的最惊心动魄的婚。”
“你结过几次啊就说这种话?”叶微尘吃着碗里的菜没抬头。
穆天掰着手指数着,“算上接下来的一次,一共两次!”她朝在座的招招手,像是菜市场上招揽生意的,“到时候大家再来啊,再来啊!”
林瑾昱看了吴辜一眼,“你们要结婚?”
吴辜揽着穆天的肩,从一坐下他俩就黏在一起没分开过,他笑得眼睛弯弯,吴小爷此时竟有几分乖巧,他说,“都来啊,都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