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昱,我把一个女儿嫁给你做妻子,另一个,你就让她在别处,安定地活下去吧。”
曾经煦城商界的皇,临死遗言竟如此小气。
竟曦时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经晚上七点了,家里还是空的。
阿绫家里有事走了一周还没回来,林瑾昱“执行公务”晚归很正常,而那个人呢?竟曦时鬼使神差地走到竟为之的卧房门口,推门进去。
他不在,永远不在了。
叫爸爸叫了二十几年,说没感情肯定是骗人的,况且十二岁之前并不知道生父是住在长汀中央别墅的那个老爷爷。对她也挺好的呀,吃的穿的住的用的,样样都最好,又是个聪明的人,害得她一直以为自己从小拿第一都是因为遗传了爸爸的好基因,曾经挥舞着一百分的试卷跑去和妈妈讲妈妈你看我又是一百哦,和爸爸一样聪明,妈妈却只是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头发并不接话。记忆中妈妈和爸爸话很少,讲起来也是冷冰冰的样子,两个人像是客气的仇人。不知道真相的那些年,还曾经努力扮演小小的和事佬,刻意在饭桌上制造话题让爸爸妈妈都可以参与进来,以为只要足够优秀足够乖巧,那么便会父母和睦家庭美满,直到十二岁那年的一个晚上,喝醉酒的父亲突然扼住她的脖子大骂她杂种并让她去死,男人的风度在酒精面前缴械投降,一败涂地,妈妈从房间里冲出来把被掼在地上的她搂进怀里,眼泪一直流,她就缩在妈妈的怀里和妈妈一起哭。后来真相渐渐浮出来,原来真正的父亲是那个总是令爸爸很敬畏的老爷爷,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找答案找了许多年,当年的故事从别人嘴里听来只觉得恶心。
“竟先生做了错误的判断,那一次失败令家族的生意大受挫折,几乎伤及根基,竟先生知道朝歌先生不会轻饶了自己,说不定会像逐出叶浪似的把他逐出长汀那天请了朝歌先生到家里做客,在酒里加了一点东西,吃到一半竟先生借口自己有事先离开,你妈妈那个时候在旁边陪着事情发生后朝歌先生以为是自己的错,很愧疚,那次事情不但没有处罚竟先生反而还给了他些股份,你知道的,皇歌即使解散,资产还是在的,不过改头换面投进了四家公司的股票,朝歌先生的帮助,对竟先生很重要”那个被她威逼利诱最后只得投降的老顾问缓缓说。
只觉得恶心,极力忍住了没吐出来,回家的路上把车开得飞快,违章超速,路面上司机不停冲她按喇叭,煦城的交警骑着摩托车嗖嗖地追,那一刻只想逃,死了也没关系。
那一年也不过才十八岁,同龄的女孩儿驾照还没考,她却已经疯到把保时捷当火箭开只想撞成一堆废铁。
应该恨的一定要恨的,不是恨起码要讨厌吧,你不过是他的一个手段,不过是他的一件工具,他利用你达成很多,给你的那些不过因为他不缺,在你身上花钱又不意味着真的爱你疼你,喝醉酒就会露出本来面目,是会扼住你的脖子眼里杀意汹涌骂你杂种的那个人啊。
可是,却也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一天幼儿园放学,站在校门口背着书包望着下雨的天空发愁,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说,“曦时,这里。”转头看见有人撑着一把黑伞从车上下来,站在雨中顷刻就挡去了所有水汽,细小的实在的暖一点一点从脚底爬上来,直抵心脏,不顾一切地跑过去钻进伞下,他把你抱起笑着说“跑什么?等爸爸过去啊。”
竟曦时闭上眼睛,那天的雨意晕开在眼里便成了泪意,一颗一颗地落下来。她坐在楼梯上,没了平时的威风,像只小狗。
朦胧视线里忽然多了一双黑皮鞋,抬头,林瑾昱正低着头看她。她觉得有些狼狈,想起来,林瑾昱递过来手,她伸过去拉住他借力起来,两个人走回房间的时候,林瑾昱一直想解释些什么来安慰她,但是她擦干净眼泪说,“我明白。”
竟为之和海外的斯科特家族联合打算推翻现有局面,甚至把枪口对准了l,长汀里对l效忠的顾问们当然支持处决叛徒。
竟曦时先去洗澡,回来时看见林瑾昱正用ipad看着什么,见她过来就按了电源键放到一边,拿了衣服去浴室。竟曦时打开ipad,视频暂停,画面是某个院子,很眼熟。她点开屏幕上那个淡白色的小三角,视频继续播放。
“希望哥哎,说实话哥你实在是太优秀了,我都不知道该替你许什么愿了。”叶微尘朝旁边瞟了瞟,然后凑近镜头说,“那我就祝你早日成家,早生贵子。”画面外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喂,我听得到。”
接着是林瑾晨,站在镜头前很认真地说,“希望哥哥开心,不止是今天而是以后每一天,哥哥也是二十二岁的人了啊,长大了一岁又有更多的事等着哥哥去做吧,但是我相信哥哥都能做好,哥哥最厉害了。”
走廊上响起脚步声,画面已经切换到盛危言,竟曦时把视频拖回原来的进度,17秒的地方,她关了ipad,放回原处。
洗完澡的两个人在露台上喝酒,夜风吹得人清醒。
林瑾昱穿着t恤长裤,她发现他好像不太喜欢睡衣浴袍这一类,在穿衣上有某种刻板。酒柜就在卧室,林瑾昱喝完杯里的红酒后进屋拿了白酒,倒了满满一杯。竟曦时端着红酒杯,看着对面的他,他喝得很猛,仰脖便见底,竟曦时笑了一下,他那样子,真像煦城深夜街头,路边摊上抱着啤酒瓶的小混混们。
哪里还有半点l的影子?
他再要倒酒,竟曦时按住他的手阻止了,“明天有大堂会议,顾问们不会想见到你一身酒气的样子。”
“心烦。”他说。
竟曦时有些惊讶,看着他,他低着头露台灯光打在鼻梁上有清晰的一道,细想想,这是他第一次向她吐露私人感情。一直以来他把自己包得像个柚子,好容易削开一层,还有一层。与他一比,竟曦时只能算橙子。
“为谁?”她问。
伊以在楼下望了一圈,没看到盛远,坐在沙发上看书的林瑾晨递给她一只鼓鼓的信封,说,“他说有事回美国了,这个给你。”
伊以接过,没急着拆开,在林瑾晨旁边坐下,林瑾晨很自然把手背贴上她的额头,“怎么还是这么烫?”他起身倒水拿药,“把这个吃了。”
伊以从他手里接过水,愣愣地看着他,因为高烧眼神显得很疲惫,像是随时都要睡过去的样子。自从上次重伤,她抵抗力就变得很弱,感冒发烧成为家常便饭。林瑾晨以为她烧糊涂了,她却突然把头靠过来,抵在他的肩膀上,说了句,“生日快乐。”
林瑾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起身进屋,后背忽然贴上来温度,一双手环住他的腰,隔着t恤有纤细的触感。
“我没有家了。”
“只有你。”
“我们现在开始,好不好?”
他的身体明显地僵了一下,就在她以为无望的时候,他突然转过身来,捧住她的脸低头吻她,急促的,慌乱的,所有的感知都在酒气中丧失,她只觉得头晕,不知怎么的转了几个圈就倒在了床上,陷在一片蓬松柔软中。他双手撑在她脑袋两侧,狠命地吻她,像是攻击,温度和重量一起压下来,大脑神经顷刻尽数崩坏,迷乱的沼泽,口鼻都被淹没,呼吸没了来路去路,几乎窒息。她没推开,于是一切解开缰绳的朝深渊滑去,竟曦时能感觉到他贴在自己腰上的手温度烫得吓人。林瑾昱把头埋在她的颈间,室内仿佛腾起热气,漫开迷雾。
意识恍惚的,只知道心脏狂跳不已。
“伊伊。”
他忽然轻声唤。
八月八日,华盛顿,海岸别墅。
只有伊以一个人在。林瑾晨去参加he研究所为十六岁的弗里达举办的生日派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