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会有别的人来,他们也不在乎挡了谁的道。
“已经动手了?”叶微尘问。
林瑾昱点点头,“嗯。”
“曦时那边?”
“我和她讲过。”
叶微尘低头看了一会儿地面,抬起头目光落到很远的地方,他说,“一天又这样结束了。”
“知道他死的时候和我讲什么吗?”林瑾昱笑着。
“什么?”叶微尘同样笑。
“他说他等着我们。”
叶微尘轻笑出声,摇着头,“真是没什么新意的临死遗言。”
晚风渐起,吹得夕阳的颜色都散了。
家门就在眼前,可是两个人都没有要回去的想法。
“今天是你生日。”叶微尘忽然说。他转身拉开车门,从车里取出一本画册,翻到一页后递给林瑾昱,“整理东西的时候看到了,送给你也算物归原主。”
林瑾昱接过,问,“你还在画?”
“偶尔心情烦的时候涂两笔。”叶微尘满不在乎地说。
林瑾昱的目光落到画页上,看清内容后神色有一瞬间结冰,即使化开了空气还是微寒,“什么时候”他轻声问。
“以前看你和她总坐在那里,觉得背影正好入画,就记下来了。很旧的东西,四五年了。”
而分开,不见,也三年了。
“和她有联系?”林瑾昱没抬头,一只手揣在裤兜里一只手拿着画册,姿势没动。
“没。怎么会?当初送她去机场的可是我这个哥哥啊,既然决定不让她沾惹上,即使再想念也不能去把她找回来呀。”
“其实最开始知道伊以是二叔的女儿是我妹妹的时候,”叶微尘走过来靠在帕格尼的车门上,和林瑾昱并肩,“我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不是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而是日后到底该管你叫妹夫还是管伊以叫表嫂,想来想去为了占哥你的便宜,还是叫你妹夫好。”
林瑾昱把画册合上,夹在手臂下,笑了笑,“你妹夫,听着像在骂人。”
叶微尘也笑,笑够了他说,“哥,这样挺好的,起码你知道她定在这世上的某一隅,好好地活着,不是吗?”
回到长汀,和叶微尘作别,林瑾昱没回家而是到了荒丘。
穿过茂盛的夏草,墓园静默,夕阳打在那些精致昂贵的石头上,有淡淡的流光,比金色柔软些,比橘色稀薄些。
碑有五。
不知道自己死了以后,会不会也是在这样,作尘作土,还被一块石头压着,再贴上照片,写着生卒年,而表情永远是黑白。
他站在那些墓碑前,夕阳拖出长长的影子,在地上漆黑的一道。忽然看到王朝歌的碑前放了一支白玫瑰,还盛开着,水分饱满,应该是不久前放下的。
也不知道是谁来过。
林瑾昱想起那位曾经的权力巅峰临死前和他谈过一次,那或许是他们唯一一次推心置腹的谈话。那个叫王朝歌的男人,硬抗了那么多年,终究扛不住了,被子弹一打倒,病魔便趁虚而入,原来人到了一定年龄果然任性不起,被告知时日无多的时候王朝歌很平静,像是听完了一场家族汇报而已。他安排好,交代好一切,晚上的时候突然对林瑾昱说想喝点酒。林瑾昱从街上买来了啤酒,坐在窗台上陪着王朝歌喝。王朝歌说要小心,被护士发现了就糟糕了。说这话的时候他表现得像偷了邻居家果子的调皮娃。他开始讲那些年深日久的往事,也不怕在小辈面前丢脸。
“你爱她么?”
“如果”王朝歌没有把话说下去,目光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先生,”或许是因为天气,连语气都在颤抖,他低下了头,一只手握着啤酒罐一只手无力地垂着,“我真的很爱她。”
“那孩子还不知道呢。”王朝歌低低地笑,“她来看我,我吩咐所有人不要告诉她病情,只说是普通的感冒。我问她既然已经知道不是我女儿干嘛还来,她竟然说如此才更要谢谢父亲你曾经承认过我。那一刻我就知道她是我的女儿,无论她身上流着谁的血,都是我的孩子。我对她说,伊以,你是个很好的孩子,今后也要正直,要善良,要心无歉疚地活下去,要光明坦荡。她却只是哭,这孩子最近总哭,眼睛随时都是红的,看着很让人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