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萍一言不发,也没有点头同意。
但她抬起消瘦的腕子,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指。
虽然依旧拒绝,但妻子还是心软了,在他临终之际,给了他一点温存的安抚。
苏承睿笑了。
他承认自己是个一事无成的混蛋,但偏偏有个很好的妻子,和很好的女儿,实在是世上最大的幸运。
这样看来,或许这一辈子就结束在这里,也算满足。
苏栖禾赶到屋内的时候,正好看见父亲搭在床边的手像断线的木偶一样,无力地、重重地垂了下来。
母亲的手缓缓抬起来,盖住了父亲的眼睛。
她自己也淌出泪来。
一开始是点点滴滴的泪珠划过眼眶,再后来越来越难以抑制,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音,全身剧烈颤抖,几乎喘不过气。
女孩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赶在母亲哭晕之前,上去伸开双臂拥住了她,用出全身的力气作为支撑,没让母亲晕倒在地。
但代价是她自己也跟着一路向下倒去,跪在破旧的、冰凉的地面,双膝生疼,眼中也冒出泪花。
不管再怎么讲,苏承睿也是她的父亲,是她母亲所喜欢的人。
家中每个人都想过,一定要和睦地相处,好好表达对彼此的感情。
然而造化弄人,他们不是思想不同步,就是在即将达成一致、走上幸福的路上,突发祸事。
女孩在床前跪了很久,脸上的泪痕湿了又干,晶莹的泪珠挂满睫毛。
江寻澈在苏栖禾身后站着,什么话都没说,却也始终留在这里没走,陪着她整整六个时辰。
其实他当时听清了苏承睿那句“女儿就拜托您了”,现在也用行动无声地做了回答。
六个时辰,足够秦王的手下们把柳家这伙地头蛇连锅端起,连带着也查清了柳源的科举舞弊案,确定他十五年前乡试榜首的成绩是顶替的。
是他父亲柳方在朝廷阅卷完成后买通了一个小侍卫,潜入大书房,把苏承睿的卷子改成了柳源的名字。
后来为了不被识破,柳家干脆拒绝苏承睿上门,每次都是一顿乱棍打出去。
而且,担心这个书生考中后也进京工作,遇到柳源后脱口而出真名,所以柳方花大价钱贿赂了这些年来每一任收卷子的新人,要他们见到苏承睿的卷子后,不用弥封,直接把卷子泡水扔掉。
这也是苏承睿才华足够,却十多年来屡试不第的最大原因。
秦王看完南风递上来的汇报,捏了捏眉心,想到这真是造化弄人,相爱的苦命鸳鸯不得不被拆散,那只白皙的小鸳鸯只能孤零零地跪在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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