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盼着丈夫回家躺在这张床上,盼了很多年,从闺阁少女变成人老珠黄,终于有一天决定要死心,他却突然回来了,还是以这种狼狈的样子。
之前她还给女儿说过,感情是没那么容易消逝的。
所以现在坐在苏承睿的床边,看着他受尽折磨,阿萍的内心还是非常复杂。怜悯,心软,爱恨,悲喜,交织在一起。
回光返照之际,苏承睿本来已经涣散的眼神又重新聚焦,看清床边的人后,他扯起沾血的唇角,微微一笑。
他叫:“阿萍。”
“我不去京城了,也不要什么功名了,所以咱们不要和离,好不好。”
堕落十余年,在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时候,苏承睿终于意识到,对自己最重要的是什么。
被柳家人打到五脏六腑破裂出血,他都始终死咬着牙撑着。
可听到他们打算用妻子和女儿来要挟时,他心里的某一个地方顿时决堤。
她们因为他,已经受了太多苦了,不能再被他连累了。
如果现在他放弃追求了半生的那些科举和功名,洗掉身上的酒气和脂粉味,重新回到她们身边,认错赎罪,是不是还能有弥补的机会。
这样,似乎也好。
打定主意后,他颤颤巍巍地开口:“我、我可以承认,那篇文章”
还没说完,朝廷车马由远及近、飞驰而来。弓箭手眼疾手快,直接将他面前的黑衣人穿胸而过,也打断了他的认罪宣言。
车队前面有一个身骑白马的青年,举止矜贵,气质非凡。
苏承睿惊魂未定,竖起耳朵,听所有官兵都管青年叫秦王殿下,才意识到他就是王爷本尊,不寒而栗。
而江寻澈径直下马走来,为表体恤爱民,还亲自动手解开了一根捆绑他的绳子。
片刻功夫,他的心境拐了九曲十八弯,说话都带上了喘:“多谢秦王殿下相助,苏某感激不尽。”
王爷点点头:“苏栖禾呢?”
说这话时,大概是情绪过于直接,没有掩藏,所以江寻澈的眼中有焦灼和思念一闪而过。
苏承睿愣楞地想到,似乎那些流言蜚语也不是完全错误。
秦王殿下真的从京城赶到彬州,来找他的栖禾了。
他感觉自己体内的脏器都乱了套,吐血只是时间问题。
面前站着一位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天潢贵胄,他却没有在想任何出名或者考中的事情。
他只是抬头看着江寻澈,非常低哑、几乎是默念地说:“殿下,我的女儿,就拜托您了。”
多亏王爷的车马迅速,带着他一路赶回了家,还能躺在妻子的床上,看见阿萍温柔而悲伤的眼睛。
于是苏承睿又说了一遍:“不要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