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间王,你很得意吧。”
“为大兄复仇,扶持侄儿登基。你以为你和朕大不同?不,坐拥天下之人主,到最后都一个样!”
“朕之今日,你之明日!”
萧挽风漠然视之,丝毫不回应。
奉德帝被拖拽得不堪,厉声高喝:“让他们放开手!朕自己有脚,朕自己可以走!”
萧挽风吩咐道:“放废帝自行上步辇,去往行宫。”
拖拽的卫士应声松手。奉德帝整理衣冠,昂首挺胸,维持最后的体面,一步步走下台阶。
逢春站在步辇边,请废帝入车。
短短十几步距离,奉德帝却又不肯老实过去。
人停在台阶下,阴沉沉的目光扫过四方,借着明亮灯火,观察周围众人身上打扮。
留意到众多将士身上不约而同扎起的缟素布料,生麻腰带,奉德帝目光闪动,忽地讥诮笑了。
“是不是谢崇山死了?军中为他披麻戴孝?辽东王呢?辽东王其人可还活着?”
萧挽风一步步迎着风雪走下台阶,声线和落雪的夜晚同样寒冽:“辽东王的首级悬挂于城门下。废帝,请登步辇。”
奉德帝放声大笑起来。
“竟是同归于尽,哈哈哈!大快人心哪。”
无数悲愤含怒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射来。
奉德帝满意之极,快慰之极。这些乱臣贼子,就该一个个死在他前头。
萧挽风冷眼看他放声狂笑:
“谢帅忠心为国,你为何对他处处仇视,意图置谢帅于死地?”
奉德帝蓦然收了大笑,却还是冷笑不止。
他当然知道,谢崇山忠心报国,为人耿直,效忠朝廷正统。
十二年前,谢崇山领兵冒雪翻越关陇道,奔袭千里驰援京城,解救京城陷落之危机……
如此忠心,如此耿直。
五年前的仲春三月,奉德帝在京城登基,传诏九边,诛贺风陵。
那一整年,奉德帝心头最大的恐惧,便是先帝在关外其实未死,死的那个是假的。真的先帝,被谢崇山发现藏起,被谢崇山秘密护送回京,夺走他的皇位。
他反反复复地派人查验先帝尸身。挖起又埋下,挖起又埋下。
先帝确实死透了。尸身化为白骨。
奉德帝接受林相的建议,取贺风陵的首级,寻方士做法,制作为厌胜之凶煞物,秘密埋在先帝葬身的龙骨山下,“以大将之煞气,镇压天子龙气。”要镇压正统天子身上的龙气,免得他来寻自己报复。
奉德帝又开始新的恐惧。恐惧先帝不能来寻自己报仇,却去给忠臣托梦,讲述他如何在龙骨山冤死于袭杀贺风陵的乱军之中。
谢崇山有没有收到先帝的托梦?会不会替先帝复仇?他一定会。
奉德帝把谢崇山调入京城,架空他的兵权,把猛虎锁在身边时刻看管。
奉德帝沉沉地笑了。
害他这么多年辗转反侧,难以安睡。谢崇山这耿直忠臣,该死啊。
比野心勃勃的辽东王,更该死。
奉德帝缓步走向装饰华丽的步辇,他并不急着走,步子慢得很。
“谢崇山死了,辽东王死了。还有你,萧挽风。”他抬手指向不远处的萧挽风。“莫看你今日张狂得意,你必定死在朕前头。”
“这么多该死之人死在朕前头,痛快啊。”
“如此说来,”萧挽风的声线森然,“谢帅之死,确实是你有意为之?”
奉德帝冷笑。他已经如此地步了,还能更糟么?不会更糟了。他不屑于否认。
“略施小计,谢崇山和辽东王同归于尽,只可惜逃脱了你萧挽风。朕认下了,你又能如何?河间王,你敢下令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