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信中,他草草写道:苦寻账本和赃银不得。
嘉卉心知,若不是梁少州参与谋反,皇帝是绝不会这么容易就让人去查江南王的。
如此说来,倒是要感激他了。当夜段氏说梁少州是为了她,她是绝不信的。梁少州在适园时连在卫歧面前强硬一把都不敢,怎会为她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但眼下她也没心思去揣摩他究竟是为何。思绪又飘到陈氏生前说的,江南王做账毫无疏漏。
但无论如何,必然还有一本真正的账册。
以及若她猜测为真,那自然还有一笔数额巨大的银钱,不知如今在哪里掩藏着。
而太子那夜得了皇帝的点头,翌日就着手预备南下的事。一条快船,上上下下小五百人南下,京中议论太子是否失宠没几日,才知道原来是领了皇帝的差事。
不到半个月就到了钱塘。太子听了卫歧的一番证词,原以为江南官场被江南王把持得水泼不进一般,谁知真到了钱塘后,却是令他吃了一惊。
他脚程和奉命押解江南王梁衡的禁军相差无几,是以梁衡还被看管在王府内。他没有着急去见这位王叔,而是先会见了江南几个身居高位的官员。
在座诸位心照不宣,知道江南王府是要倒大霉了。寻常京中的消息哪有这么快传到江南?但谋反的事,莫说江南,就连偏远的岭南都传遍了。
于是,给太子接风的宴上,有的人如丧考妣,显然是和王府有所往来的。那是少数,更多是面上什么都不显露的,生怕自己沾边。还有几人略含兴奋,在宴会后更是隐隐说了几句,透露出愿为马前卒的意思。
而见了江南王后,这位大腹便便的王叔面上懊悔不已,直说自己养了个猪狗不如的儿子,简直是愧对梁氏列祖列宗。他已想好上京后就大义灭亲,绝不会为此子求情。
态度实在是光明磊落。
而太子才提起水军之事,就被梁衡苦笑着打断了。他道:“殿下可是见了那镇国公的大儿子?我也是前些时日才知道,他居然收了罪人周氏的女儿,怕是想给屋里人报仇,一味在钱塘胡闹,想给我使绊子。我念在他祖上有功,周氏女当年又还年幼,谁知他竟敢去殿下面前胡说!哎”
一番唱作下来,太子不免有些怀疑。
人做什么,都必然图点什么。眼见着江南王明显和江南的几大要员来往不算紧密,若说把控官场,那是绝对没有的。且王府内虽极其豪奢侈,却也是都遵着藩王府邸的例,并不僭越。
卫歧指控的梁衡谋害李胤,杀良冒功,贪污军费,桩桩件件都是能杀头的大罪。他在京城初次听时是信了大半,但到了江南后,又动摇了。他看不出梁衡所图谋什么。
抱着这样的疑惑,在亲自押解梁衡出了钱塘地界后,梁沄立即命人封了江南王府,仔细搜寻。
太子此次所带的随行人员不算多,然特意带上了先殿前司指挥使杨甄的儿子杨长风。
他父亲被叛军所暗杀,自然对参与谋反的梁少州所出身的江南王府恨之入骨。甚至,对着太子,他都有些许不自然。
这样的人,抄捡起王府时毫不留情。虽说不能掘地三尺,但王府中是各处寻了遍,都没有寻到什么异常。
而太子,在留了人在钱塘的江南王府中后,自己去了回浦。镇海军的营地就在回浦,在沿海十几里的地方修有城墙,十二个城台日夜都有人巡逻。乍一看水军日日操练,纪律优良。在主帅不在时也没有松散的迹象。
但太子派出斥候查探一番后,才惊觉人数远远对不上。死了十年的都还记着名字吃空饷,偌大一个水军营地,真能拉出去打仗的,恐怕都不超过两千人。
梁沄原觉得让斥候查大昭军队有些可笑,然结果却让他一时缓不过神来。他这才恍然大悟,为何有几个官员在宴后跃跃欲试。
想来是此地怪状,已经有人察觉。只天高皇帝远,江南王又是皇帝胞弟,且倭寇到底没有上岸来,是以也无人敢做这个出头鸟。
他立即将几个将领都收押带走,换了自己带来的人镇守。
回到钱塘后,梁沄会见了之前那几个隐隐绰绰表明意思的官员,把话挑明。又命加大在王府内的搜查力度,连王府里女眷的嫁妆都查了个遍。
证据是越搜越多。那几个将领原先都嘴硬不肯说,梁沄直接命人杀了一个。剩下的想着交代了或许还有一条生路,各个都吐露了出来。
这些人想着江南王是首犯,事事都往他身上推。看着水军几个将领的供状,梁沄喉咙都能感到一丝腥甜。
他当真是难以置信!江南富庶繁华,百姓安居乐业。任谁能想到,这里的一座小城,发生着大昭军民被蒙骗着自相残杀,将帅杀良冒功的事。
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还有个交代了,原本那些假倭寇都是南地悄悄拐卖劫持的,而水军多是江南人士,难免发生过几起老乡相认的事。江南王道了一句真是麻烦,才命人日后往远些的地方去拐带那些瘦小男子。
又有人说江南王在回浦时日日都在营地后镇上的宅院搂着姬妾寻欢作乐。
梁沄极力克制,还是忍不住砸了杯子,命一旁记录的一个字都不准少。他一边审,一边日日都送急奏上京。
如此雷厉风行了十几日,虽然梁沄能断定江南王有大罪,若不是出身皇室,九族都能一道陪着去阎罗殿了。但最紧要的一套账册和那赃银却是怎么也寻不到。
太子写了急信送到镇国公府后,忽而又想到卫歧求的,实际是为周家平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