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承听完,张目结舌地看着他,又哈哈大笑起来。
卫歧略一扬唇,忽然见舱门外有人影闪动,叫了一声“进来”。
有一护卫推开了舱门,快步走了进来,显然是有要事禀报。梁承识相地走到窗边,欣赏着潋滟的湖光山色。
身后的说话声压得极低,等他回身时,船舱内已经只剩他一个人了。
月影皎洁,斜照入窗。嘉卉横竖睡不着,在床榻上干躺了不知多久,又期盼,又有些胆怯。
耳畔隐隐约约传来一阵低低的争执声,是她熟悉的乡音。
此地位于钱塘和吴兴接壤处,口音更偏向哪儿的都有。嘉卉走到窗边,微微撑推一道缝隙。她侧倚在窗台上,月光亮堂,挥洒人间,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是不远处的街边有两个摊贩模样的人在争执。
嘉卉情不自禁笑了,想复述一遍他们说的话。才一张嘴就卡壳了,她自嘲地笑了笑。离家太久,虽还听得懂乡音,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月色下的永程县褪去了白日的热闹,客栈似是所有人都已睡着,静谧一片,更显得远处的争执声清晰。嘉卉听了一会儿,就开始走神。
她曾以为此生都不会回来了一想到明日就要踏上吴兴城的土地,嘉卉的心就好似被一只大手攫住,几乎喘不过气来。
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十步一景,湖边烟气渺渺,园中草木萋萋的定国公府,大约早已破败了。过去炊金馔玉的富贵安逸人生,已经遥远得像前世
嘉卉无意识地敲敲窗棂,深深吸了一口气。夜风带着些微寒意,让她从朦胧回忆中清醒过来。乍然要去吴兴,不可谓不危险。但她本就想查清杏花村的真相,又发现了密道口河边小屋里茶壶中的刻字。
若是这个密道真和她家先祖有关,那实在是太荒谬了。她怎么也想不出她家修密道做甚,嘉卉抿抿唇,暗自希望只是她自己多心多疑了。
她收回飘远的思绪,才发觉那两个争执的摊贩已经各自推着车走远了。街上空荡荡的,她关上窗户,才一转身,就看到房内不知何时多了个高大的人影。
“啊——”她尖叫才发了个音,就咽了回去。
嘉卉瞪大眼睛,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卫歧听了侍卫的禀报,又怒又急,毫不犹豫提腿就走,丢下了梁承一路赶到永程县。看她住客栈连门都没有往里上锁,愈发生她的气。但轻轻推门进来后,看到她白玉一般的脸颊在银辉下皎然生光,嘴唇翕张,眼中隐隐噙着泪珠,侧着的身影纤柔寥落,心中的怒意不由消散了几分。
他有些生硬地道:“听说你要去吴兴。”
嘉卉莫名有些心虚,绞了绞手指道:“是啊,你怎么知道?”
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多余一问。
果然卫歧也没回她,看着她螓首微垂的模样,他又有些气恼,道:“你先前怎么教训我的,你自己呢?以身犯险哪一回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