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故一难以启齿,说不出答案。
抬手碰到的距离,看见自己在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呆呆站着,看清自己一副蠢样。燕故一蓦地回神,抬手捂脸。
庭院风光涤荡,全无遮挡。
他声息闷在手掌默然,短促笑了一声:“呵。真是荒唐。”
从来得体从容的大袖折皱在他肘弯,腕节抻长,指缝间露了半截鼻梁唇色,笔笔轮廓俱如玉砌一般精妙。
也委实满身狼狈,欲盖弥彰。
许久,听见他泄气般地说一句:“看我现在这模样,付书玉,你是不是很得意?”
付书玉没有回答。
若非他那一夜来质问她为何进华台宫,神情说话破绽太多,付书玉绝不会追溯起那一线飘渺沉香,碰到这层窗户纸。
她太过了解他了。
太过了解的前因,是她在陈州无数个点灯时分,彻夜读他查案定案的手稿。翻到纸皱,一遍遍揣摩。对他的字迹熟悉到能临摹七八成,自然对其背后的思绪用计折转,了然于胸。
了解到,他皱眉摇头,细微差别,付书玉便能猜出是被人惹恼,还是天气太热坏了他胃口。
付书玉就是依靠这样察言观色的本事,佐以天资,成为她父亲众多嫡庶子女中的第一等,直至看清纲常斧成的悬崖。换成另一个人,她同样也能事事以他为先,温言软语,无上殷勤,直至他抬手搭桥。
可是,竟然会变成如此。
怎么会?
事到如今,装作不知,付书玉装不出,只得说:“大人,这并非是我的本意。”
这话更是火上浇油,燕故一狠摔下袖口,“并非你的本意,这难道是我的本意不成?”
付书玉目光澄净,隐隐带了责怪,“大人该藏着些。”
“你、你!”燕故一气得要疯,反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那位真是给足依仗,让你踩到我头顶上。之前那些花言巧语呢,可是被你尽拿去哄骗别人了?”
付书玉不避讳,道:“从一开始,大人就知道我是这种人。”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燕故一点着头,“明知家里有贼,居心叵测,图谋不轨。”
他咬着牙,一个词一个词地蹦出口,靠近她,影子压到她鼻上,声音轻而柔:“你倒是教教我,该怎么千日防贼?”
“你但凡教一教我,传授你的一身好本事,我何至于此?付书玉,我何至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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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写完,下次。
烏夜啼(十二)
千日防贼。
并非不知付书玉处心积虑,温顺眉目下递来的一口口蜜糖含毒。然而燕故一自负,自负到以身试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