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清晰的念头灌进她头顶,她情不自禁收紧了手指————为什么,我偏偏在这个时候……心念未定,伽利略投在她身上的影子突然摇晃了一下,野兽一样的痛苦嘶吼蓦然震荡夜空!她微凛回头,目光顿时凝滞。夜幕之下,铁塔般的杀手颤抖着扭曲了身体,粗大双手紧紧捂在脖子上,鲜血却不断从指缝间渗出。他圆瞪双眼,难以置信地瞪着风邪安静的背影,深浓恨意似要裂断眼眶而出,却终于只变成了一声嘶哑的喘息。“咚!”铁球沉重坠地,地面上散开了蛛网般的裂纹。同时失去武器与生命的杀手缓缓后仰,轰然倒地。一阵冷风吹过,血泊上波纹微漾,有什么细小的东西悄无声息地……从尸体指缝间飞了起来。它半面沾染鲜血,却依然纯洁轻盈,像断裂的蝶翼般翩然回旋数圈,静悄悄地落在了尸体圆睁的左眼上。那是一片康乃馨的花瓣。……有什么东西在她心脏上轻轻碰了一下,她垂下目光——看到了停留风邪手中的鹅黄色康乃馨。它残缺的花冠散发着优雅而残忍的气息。扶风为眼,拈花飞叶,弱质外表下杀意暗渡,不留痕迹地收割生命。这一种自若,只属于扶风流。自始至终,风邪一个字都没有说过,宁静的视线毫无灼光。猝然变故下,四周潜伏黑暗中的人影都躁动了起来,鲸须也下意识握紧了武器,嗓音却依然沉稳。“您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铁环中的两柄金属梳子“玎玲”轻撞,悦耳的声音却让人不安。“那么……非常抱歉。”梳子相撞的声音宛如盛会开场的信号,一霎间,黑夜扬起了利爪。几道黑影同时蹿出阴影,闪烁的合金光芒把夜色撕扯得遍体鳞伤!激战开幕的前一瞬,雾瞳只觉小臂一紧,后背撞到了冰冷的石墙。最后一丝光线也消失了,挡在她面前的只有少年静稳的背影。他背逆幽光,迎着满浸杀机的空气拈起了花朵。同时,平静地说:“虽然对boss来说只是一时冲动……”风骤起,他的手腕微微一晃,康乃馨瞬间失去了小半花瓣,杀意顺着风向倏然蔓延!“……但你那晚的举动也好……”夜幕之下,不断传来“叮叮”撞击的声音,那是弹头或刀刃被鼓满扶风流之“气”的花瓣击落于地!同时响起的还有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飞散夜色中的花瓣是防不胜防的凶器。“……今晚说……”他的话被一声闷哼突然打断。她清晰地感到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心脏骤然抽紧:“你——”近在咫尺的两声枪响打断了她的话,然而,花瓣拦截的声音却只“叮”地响了一次。几乎同时,风邪骤然后退两步撞到了她身上,深色的液体迅速在他右边肩膀上蔓延开来,刺痛了她的眼睛。“小心啊!”她叫了起来,想要冲进战局,却发现连推开他的保护都做不到。仍握着刀的右手不断发颤,一万年来,她从未如此软弱无力。情不自禁咬紧下唇,腥咸的液体在嘴里弥漫了开来。又一片鹅黄花瓣飞旋而起,激起两声连续的痛呼。他的嗓音安宁如故,却染上了不祥的低哑音调——“……要为我留长发也好……”“不要说了。”她命令,蓬松发梢上满是他的影子。远方消防车的警笛、人群的喧哗、钟塔的报时声……与这里安静残忍的战场仿佛隔着整道天河。一道匕首的锐光划破夜空,鲜血哗然溅开,掠过了她的脸。这是她身上第二次染上他的血。花瓣飞散处,他的声音愈轻:“……我都非常地……高兴。”“不要说了!”她提高了声音,莫名的热度从心脏向上奔涌,涌上喉头,鼻管,双眼……眼睛的胀痛感,太陌生了,她不知所措。耳边只能听到冰冷的金属撞击声,还有心脏急剧跳动的不祥节奏。黑影还在不断从暗中跃出,康乃馨却已残破不堪。眼睛越来越痛,她下意识重复了一次:“不要再说这些……”他却仍在继续:“……我啊……”“扑。”半截刀刃从他肋骨下刺了出来,血色再次氤氲,与他身上的其他血迹连成一片,朝着她剧痛的眼睛穿刺,刺向更深、更深、更深……深得几乎埋葬在时光乱流中的心情。“……最喜欢boss了。”她想要厉声阻止他,想要说“够了,不要像在留遗言一样”。可是,一道莫名的热流堵在喉咙里,让她只能发出一串没有意义的音节。他背上大片的血红在她眼睛里不断攒刺,痛得匪夷所思。眼睛的神经到底通向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