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蛇?”他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声音因讶异而提高,凝聚于红发中的力量也涣散了半秒钟。半秒钟,就可以了。凤凰松开了握刀的右手。顿时,刀柄脱离主人的控制,从一刹松散的红发中缓慢滑脱。月黯瞳孔骤缩,猫一般旋身向前,红发像辉煌月光一样狂暴地飞旋、倾洒、缠绕、收紧,试图挽回倾颓的局势,然而——雾瞳的左手已经握住了刀。刀光蓦然飞扬。行云流水的动作没有丝毫迟滞,引动刀锋,朝着火红长发斩下!“嗤嗤嗤……”发丝断开的声音,宛如裂帛。隔着万千红丝,雾瞳看到了猫咪似隐若现的金瞳,带着三分震惊、三分痛苦,还有四分她难以分辨的……却也来不及分辨了。刀锋斩开红雾,一霎的清明,引得光阴停滞。下一瞬,柔软纤长的断发蓦然飞扬满室。趁着这片混乱,雾瞳立刻转身跑路,没想到,小腿刚一用力,足尖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软了下去,陡然偏移的重心带得她整个人都向前扑倒。冰冷的念头渗入大脑————糟糕,药效……心念未定,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肩膀,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猝不及防之下,她来不及抗议自己的肩膀被硌得生疼,只感到那人抱着她冲进走廊对面的房间,毫不迟疑地撞开窗户跳了出去!凛冽夜风扑面而来,却在堪堪触到她皮肤时归于轻柔。只有拥有极高风系魔法天赋的人,身周才会环绕着这样足以影响空气自然流动的“力场”。这个人当然不是她,而是血管里流淌着“白沙瓦涅之血”的……失重感硬生生切进她的思绪。远处,城市灿烂的夜灯在空中翻了个个。风声猎猎作响,只持续了不让她反应的短促一霎。黑暗卷裹而上,她的脚下踩到了坚硬的水泥地。明亮灯光在建筑转角后隐隐辉映着夜空,同时传来的还有救火车警报声、不断摁响的汽车鸣笛声、以及大声抱怨的人群声音。风邪直起身朝那边瞥了一眼:“看来他们还以为火警是真的。不管这个——”他收回目光,低头看向她的脸:“——boss怎么样了?刚才你摔倒了诶。”触到他毫不掩饰关切的碧绿眼睛,她深吸一口气,既想笑,又恼火。刚经历了那种事,好歹关心一下自己怎么样?——这句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咽下了。“没什么,喝了一口比绿茶还可怕的东西。”她轻描淡写地说着,扫视他。没受伤……大概。她抬头看一看玻璃碎裂的那扇窗户,“顺便问一句,盲蛇是谁?”“一具尸体。”“很好。不过,我看我们最好快点离开……”“现在才想走恐怕有点太晚了。”一个干净的女声响起在后方阴影中,凝住了凤凰唇边的些微放松。几乎同时,她感到那只还停在她腰上的手臂收紧了。风邪不动声色地将她护到了身后。他没有说话,凤眼安静地注视着黑暗深处,脸沿碎发如被风拂动一般微微起落。咔嗒——高跟鞋与地面相撞,清脆的响动。咔嗒——脚步声又近了一点。咔嗒,咔嗒,咔嗒……伴随着稳定的脚步声,一道凹凸有致的高挑人影渐渐从黑暗中露出了轮廓。暗淡光线一分分照亮了来人裹在透明黑丝中的长腿、深色套装下的细腰丰胸、紧紧挽在脑后的发髻……最终,光线一转,从她无框眼镜的镜片上飞掠而过。像高级秘书一样的女子站定在十米开外,右手叉腰,扣在手里的细环上挂着两柄极长的金属梳子,梳齿锋利无比,根根闪烁着危险的光。“您想必是扶风流的大人。”她推了推眼镜,带着与外表高度一致的简洁明了开口:“我是‘鲸须’,承接委托来到这里,目标是您身后的少女。与我同来的还有——”她的视线越过风邪的肩膀,语声干脆:“——‘伽利略’。”风邪没有回头。他听到了身后沉重的脚步声。下一秒,一道铁塔一样的影子遮住了他眼底冰冷的雾气。雾瞳几不可察地侧目——有人站在后方堵住了他们的退路,右手悬吊的铁球有着钝重的存在感。微妙的沉寂中,湖青曈色微微沉落。完全不需要看到鲸须和伽利略出手,她已经感到了他们身上压迫空气的实力:在寿命正常的人身上,绝对可以归入“骇人听闻”这一类。更不妙的是,透过眼角余光,她看到了从四周阴影里无声潜出的十几道黑影。这些人的实力不如鲸须与伽利略,却仍然不可小觑,在人海战术之下————自然卷不是他们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