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支离破碎的理智中,他眼前谢帝桐的面容在扭曲。
“新的局,由我和你主导。一个巨大的棋盘,所有人都是我们的棋子……”他紧紧拥住了乐阳,制止着这个人的痛苦挣扎,“仲裁人已经失踪了。道界需要一位新的、强大的……新仲裁。”
剧痛和甜腻交织混杂,浸透入四肢百骸。他的眼睛充血,望出去的世界也只有一片血色。他会死的,如果继续下去,他会死的。
“救救我……”他的声音微弱,头发被冷汗浸湿,黏在了脸上。那个人拉开了上衣,露出胸腹部的一个巨大的伤口——只是被潦草的缝合了,肝脏就是刚才从这里取出的,血正从里面渗出。他将乐阳的双唇按在了自己的伤口上,看着这个年轻人好像新生的婴儿吮吸乳汁那样,索求着自己的血液。
“我们合二为一。”谢帝桐说,“从此,合二为一。”
车慎微的方式
延康坊的访客不少,早上的时候,唐红妆也过来探望过昆罗衫。但是那人如今避不见客。她也并未坚持,主仆二人就到外面和他们坐坐说说话了。
“今后,也不知昆掌门会如何处事。”唐红妆轻声道,又微微抬了抬眼,“几位呢?”
“我们差不多算出司九章转动的分度了,所以想等昆掌门痊愈后,拜托他开启法器。”余棠看向了一边的昆长欢,那人只是摇头,“……但估计昆掌门不愿意。”
司九章联通了巨门界的入口,如果妄动导致通道崩溃,那么昆长欢就永远无法回去了。它和后世的罗盘不同,是专门针对巨门界设计的法器。祖麒麟能化为人形保持人格,这个状态至多持续百年,百年后,一切压制终将失效,昆长欢会彻底回到凶神的状态。保留通道,为的就是能让他在失控前回去。
可不用司九章,他们就回不去。
曲艳城的思绪传到了余棠脑海中,“我就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愿开启司九章?”
“他也没办法啊。把祖麒麟留在人界,百年后就是一片狼藉。”
“可如果让他回去了,人界还是会被吞噬掉啊。”他大概也觉得好笑,无声无息地望向了昆长欢,“……我想和昆罗衫谈谈。”
“谈什么?”
“谈……是不是能够重演一遍我们那个世界的历史啊。”他转动着手里的杯子,水中映出少年的眼眸,“你忘了吗,在我们的世界里,昆罗衫亲手杀了昆长欢。”
“小弟弟,人性。”
“如果不这样做,通道就一直有存在的意义,司九章无法运作,我们永远都回不去。”他放下了杯子。无声的对话就发生在身边,而是昆长欢毫无察觉。“必须让他杀了昆长欢。”
尽管余棠觉得有点残忍,但不得不承认,曲艳城说的没有错。不杀昆长欢,司九章无法使用,他们就永远回不去。
曲艳城离开了客厅,去往了昆罗衫养伤的寝室。这个地方很安静,远离人群,近乎于偏僻。当他进入的时候,昆罗衫正披散着白发,伏在案几旁写着什么。
“你无法开口,所以想说的话直接在脑子里想就可以了。”曲艳城说,“我是现在唯一可以和你顺利谈话的人了。”
“……胡说。”
“不是胡说。”他听见了昆罗衫脑中的声音,也是意料之中,“我可以听见你所想的话。我们知道昆长欢是祖麒麟,你维持通道,就是为了将来有一日可以在他失控前将人送回巨门界,但是当祖麒麟归位,巨门界重新开始运转时,人间就是它下一个会吞噬的世界。”
“……这就是自然。”昆罗衫脑内的声音很宁静,甚至于死寂,“没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哪怕没有巨门界,千万年之后,人间也同样会消失。”
“你不想保护这个世界?”
“我不会保护任何人,一切顺其自然。”因为伤重,他看起来十分憔悴,没有一点血色,“当一个天地该消散的时候,它就应该消散。将师弟带来此地已是逆天之举,如果他在人间作乱,我会亲自动手。如果是巨门界的吞噬,那可避则避,不可避则受。”
他的声音太平静,曲艳城分辨不出究竟这个人原本便是这样想,还是说是因为受创后导致的心神改变。可是有一点很明确,昆罗衫暂时是不会杀昆长欢了。
不过他的脑中浮现出一些破碎的记忆,应该是在天雪教祭坛里发生的事情。曲艳城对他透露出的那些信息感到有趣——食人魔。天雪教教主项青君是一个食人魔。
这让他想起了一个叫做食仙人的传说——有个名为谢帝桐的道士,为了修炼邪术,杀害了数十名仙人,最后被仲裁人所处死。
而且,项青君没有死。昆长欢过去救掌门,和他发生了冲突,最后,这个人全身而退。
记忆很零碎,似乎被竭力压抑着。想想也是,这样恐怖的回忆,谁也不想每日晃在眼前。曲艳城离开了他的住所,离开前,他问,“如果昆长欢作乱,你能压制得住他吗?”
“……生死束缚。”他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曲艳城,声音很轻,“我和他,是有生死束缚的。我没有告诉过他这件事情,我若死,他也同样无法独活。”
明白了。
曲艳城笑了,他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可以让他们离开这个地方,回归原本的世界。
当晚,他把计划告诉了其他人,毫无意外地得到了反对。余棠和车慎微认为这样太不人道,可以想其他的办法;苏子觉得,一旦计划被昆门提前察觉,那他们永远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