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手温暖有力,稳稳扶着她下车,又习惯性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入怀中。
沈玉娇知?道他?这是担心她脚滑跌跤,毕竟肚子大了?,多有不便。
“多谢郎君。”她轻声道,面前男人却没?出声。
沈玉娇一怔,抬起眼?,便见裴瑕偏着脸,看向别处。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堵堆着积雪的白墙,不禁疑惑:“郎君,你看什么呢?”
裴瑕缓缓收回视线:“没?什么。”
“哦。”沈玉娇道:“那快进去吧,风刮得?脸疼。”
裴瑕看了?她微微泛红的鼻尖,揽在她腰间的手紧了?些?:“走吧。”
两人并肩上台阶,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待会儿年夜饭的菜色。
刚要跨过大门台阶的刹那,沈玉娇脚步忽的一顿。
裴瑕垂眸:“怎么了??”
怎么觉得?背后有人在看他?们?
沈玉娇回头看了?眼?,视线却被伞面遮住。
“没?什么。”她轻声道。
然而迈进府门,伞面稍侧,她又忍不住朝后投去一眼?。
却见那昏冥天地间,细雪纷纷,那堵积着残雪的墙壁后,一抹红色袍摆一闪而过。
快得?仿若她的错觉。
大抵是个过路人吧-
关闭坊门的最后一刻,谢无陵回到镇南侯府。
天色已然全黑,侯府处处亮起大红灯笼,灯火辉煌,小世子归来,府上奴仆们忙忙碌碌张罗着除夕宴,脸上都溢满过年欢聚的喜色。
隔着远远一段距离,岳弘一见到那道朦胧暮色里走来的高大身影,连忙上前:“谢老弟,你刚才去哪儿了?啊?我把这院子找了?一遍,都没?见到你人影。西堂那边的戏台子都唱起来了?,秦老大先?带着其他?兄弟过去了?,你要是再?迟一步,我也过去了?。”
走得?近了?,见到他?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岳弘吓了?一跳:“你…你这是怎么了??”
从宁州出发这一路,哪怕和盗匪厮杀力竭,浑身是血,这家伙都是一派斗志昂扬、嘻嘻哈哈的模样。怎就这么一会儿不见,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成这样了??
谢无陵薄唇勉强扯出一抹弧度:“我没?事。”
“你这叫没?事?到底咋了?,谁欺负你了??跟兄弟说,兄弟给你找场子!”
“真没?事。”
谢无陵道:“就刚才进门跌了?一跤,摔得?有点疼。”
岳弘:“……”
他?咋这么不信呢?
但?见他?一副闷闷不语的模样,也没?再?多问,只一把揽过他?的肩:“行了?,男子汉大丈夫,跌一跤至于么?若是叫小郎君知?道了?,肯定得?笑话?你了?。走走走,今儿个过年,咱们兄弟喝酒吃肉,高兴点!”
谢无陵心不在焉“嗯”了?声,跟着岳弘往西堂去。
这场除夕宴办得?格外热闹,府中金贵的独苗苗回来了?,霍老太君喜得?合不拢嘴,连带着放赏钱也格外大方,除了?台上的戏班子得?了?赏,谢无陵他?们这两桌亲卫也都一人得?了?个厚厚的新年红封。
岳弘往袖里一掂量,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低低与谢无陵道:“明日大年初一,肯定还有赏钱,这趟差事跑的,可比你留在军中过年强吧?”
谢无陵接过那红封,看也没?看,揣进怀里,继续喝酒。
侯府的酒,明明比他?从前喝的所有酒都要香醇,可他?越喝,越觉得?喉中发苦。
眼?睛盯着雕栏画栋的戏台,那上头正在咿咿呀呀唱一出才子佳人的戏——
满腹经纶的书生遇到闺阁里的娇小姐,俩人月下弹琴,诗文传情,端的是情意?绵绵,天生一对。
就如傍晚时分,裴府门前那一对身影。
他?朝思暮想?、放在心尖上的人,在风雪中一袭白色氅衣,被另一个男人牢牢揽入怀中。
他?们俩,都是琉璃玉雕般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