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一年,林景和薛雾并不记得任何以前的记忆。他们伤好以后,薛雾搬出了月佟家,独自在东边建了一间石屋,而林景则留下来成为了月佟的徒弟。那一年,薛雾很少出现在林景面前,他流连于岛上的每一处,但是基本不与人交谈,岛上人都知道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林景跟随月佟进进出出,很少见到薛雾,也很少想起薛雾,相反地,她对于月佟的好奇越来越多。他们就像两个陌生人一样,短暂的相遇之后,似乎正渐行渐远。然后时间转眼到了第二年的春天,发生了这样一件事。事情的发生出乎岛上所有人的意料,其中也包括事件的当事人之一——林景。因为林景根本没想到薛雾竟然会绑架她,并且试图带着她离开小岛!“薛雾,你想干什么?为什么要绑住我?”林景挣扎着从颠簸的船上站起,质问着船头那个她并不算是很熟悉的男人。薛雾并没有立即回答林景,他只是回头看了林景一眼,接着便收回了目光。这是林景醒来后,也是时隔一年之后,林景与薛雾之间的第一次交流,然而这次交流对于林景而言,她只记住了那时薛雾看她的眼神,冷漠中带着鄙弃。那种冷漠的眼神让林景浑身发凉,以致于在后来的旅程中,林景一直小心翼翼,不敢再靠近薛雾。直到三天以后,薛雾突然走到林景身前,对她说:“你为什么不敢靠近我?是怕我将你扔入海里,还是怕我将你当作我的食物?”“你到底想干什么?”林景虽然注意到了船上食物的总量,但她真的没想过薛雾会说出这样的话。薛雾站在林景面前,嘴角泛起一抹极淡极浅的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看来你虽然不记得了一些事,但也从没忘记一些事。”“我不明白。”林景直言不讳地说出心中所想。薛雾的话是有点拗口,林景理解字面的意思,让她不明白的是薛雾为什么会对她说这样的话。此时已是夕阳西下。夕阳的光晕从薛雾背后照过来,林景仰头看着默然而立的薛雾,脑中快速闪过一个人的影子,也就是在那一瞬,林景突觉心底一震,她不由捂住自己的腰弯下身。为什么她的心好像突然间被人抽空了一样?这种感觉变化得太快,让她猝不及防,也让她再也顾不了其他。仿佛丢失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一般,林景觉得,自己心中的空洞似乎再也无法填满。这一切,薛雾看在眼里。但是,他似乎并不在乎。他对林景说:“那就继续这样。与我保持距离,不要轻易地靠近我。”说完,薛雾开始调转船头,船在夕阳下开始转向小岛的方向。林景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薛雾的动作,看着他慢慢调整舵盘,直至船再次行入预定的航道。林景突然道:“薛雾,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说?岛上的人说过,我们是在同一天被救起的。”“事实似乎的确是这样。”薛雾微微侧过身子,目光再次投向了林景,只不过那目光依旧冷漠。“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林景继续追问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应该认识。”这一次,薛雾回答得很快,“但也似乎仅此而已。”林景不想去揣度“仅此而已”的深层含义,她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迫切,于是急着问道:“我们为什么会到了那个小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记得吗?”“不知道。”简单又轻巧的三个字终结了这次的谈话,也终结了林景想要继续问下去的勇气。不久前心中涌起的那股火热开始渐渐消退,鼓噪的心也在静默无声的对峙中慢慢平静,林景愤愤地瞪了薛雾的身影一眼,快速转过了自己的头。既然如此,那他们各自过自己的生活好了。回归小岛后,林景与薛雾再次分开。第二天,林景听闻,月佟亲自执剑去劈了薛雾住所的门,并严厉警告薛雾,禁止他再出现在她的药庐半里之内。林景诧然,心中郁闷之气随之而解。此后,又是大半年过去,薛雾果真没有再出现,甚至连岛上人也不知他到底在干些什么。林景偶尔想起他,心里有时也会不由嘀咕,“他似乎并不是这么容易被吓住的人,不是吗?”但,薛雾的确一直没有再出现。所以,半年后的一个雨夜,当薛雾深夜出现在林景面前时,一时之间,林景几乎说不出话来。那一刻,同样说不出话来的人也包括薛雾。那时的薛雾虽然全身被雨淋得湿透,形容十分狼狈,然而他的神情却迸发着一种异样鲜明的光彩,无形之中,让那张从来显得冷漠的脸似乎也不再那么有距离感。林景怔楞在原地,怔楞地看了薛雾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