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于芦花而言,天气一直阴着,她捡回来的那些包谷桩,原本裹着泥沾着土有些湿润,久久不见太阳,就老晒不干。在这种三不五时下着细雨的春季,只怕要十天半个月才能阴干了。
芦花望着灶膛发愁。
她试着塞了几个包谷桩进火塘,包谷桩还有些湿气,根本点不着,只捂出来一堆浓烟。
芦花只得将零星的火星子扑灭了。
拍掉头发上、身上扑的一层草灰,她走出厨房去透气,正好看见院坝边那丛摇曳的竹子。
眼睛一亮。
去年的竹枝只抽出了不多的新叶,虬扎的底部,因为下过几场春雨了,不知何时,竟呼啦啦自地下冒出来十多个竹笋。冲得快的,已长得有近两米高,半截身子下面褐色绒毛的笋壳外衣都已剥落,露出了它们青白的身子。
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笋壳,芦花记得,香秀给她用其来点过火,特别容易烧起来!
房前屋后种竹子,这是老百姓家里的习惯,取竹有“竹报平安、节节高升”的祥瑞之意。
又因大家修建屋宅时讲究坐北朝南的方位,房子背后便会因长年晒不到阳光而变得阴冷又潮湿,阴气邪气不断。而竹子四季青翠,生机勃勃,人们认为屋后种竹的话,能给家宅驱除阴邪之气。
芦花急忙回转身去厨房拿了把火钳出来。
笋壳子上面的褐色绒毛一旦粘在了皮肤上,又痒又刺疼,所以不能徒手去捡。
然后她提着香秀家的箩筐便往屋后去了。
牛家村各家各户的屋后都种竹,几场春雨的滋润过后,自地面下冲出来的竹笋长得飞快,剥落下来的笋壳子几乎到处都是,没人看得上,任其被风吹得落满了阴沟里。
香秀家后的竹林里笋壳子不多,芦花知道是因为添了自己一家的缘故,香秀家里的谷草快要烧完了,那小妮子就悄悄地在捡笋壳子烧呢。
芦花只捡了半箩筐,看旁边邻居家的竹林里有,便去了那边捡。
很快就捡满了,提回去倒在厨房里,又回来捡。
来来回回,捡了有五六框。
看着挺多的,堆满了灶屋半壁墙。
直接当柴烧,大概可用一天。
这东西易燃却不经烧。
芦花看天色还早,想着干脆回去换个大点的背篓来捡,这时竹林外小道上走来一个扛着锄头的男人,驻足对她看了两眼后,几步钻进了竹林来。
“是郁家的大少奶奶?你这是在……捡笋壳子么?怎么,你家缺柴烧啊?”
芦花的脸烧起来,呐呐地承认,“是啊,没柴烧了。那个……牛大哥,你直接叫我名字就成。”
早不是什么大少奶奶了,谁家大少奶奶还捡柴烧?听着寒碜。
男人呵呵地笑了下,道:“我家柴多,谷草垛子就在屋后坡上,挨着香秀家那块坡就是我家的,还有一坡的谷草垛子呢。你要用柴禾,直接去我家坡上草垛子扯啊。这笋壳子又不经烧,你捡它做什么?浪费精力。”
芦花讪讪应道:“没事,反正我时间多。”
男的叫牛有年,四十来岁模样,一双略显浑浊的眼上下围着芦花打转,芦花被他看得很不自在。
“你不用客气啊,我说的是真的。我家只三口人,田多地多,每年收回来的柴禾都烧不完的,好多都烂在坡上了。”牛有年往前走了两步,伸脚踢了踢她的箩筐,眼睛又往她脸上瞅。
“呃……如果实在没烧的,我再来麻烦李大哥。”芦花拉着箩筐上的绳子往后拖了拖,掉落了几片笋壳子。
离得他也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