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鸽这会也没什么心思去看墙壁上的符咒了,他的目光直接落到了不远处,一地碎瓷片当中,横倒的三具尸体上。谢臻轻握一下他的手,白烟为他们清扫出了一条小路,两人谨慎地走到了尸体前。那三具尸体俨然已死去多时,但因为这地窖中的环境,身上的衣物还算完好,尸身也并未腐烂干净,但已看不出模样。其中两人倒向同侧,看他们的穿着样貌,倒像是普通的乡下村民,叶鸽不由得就想到了那个半山村庄,眼下种种线索表明,这两人多半可能来自那里。至于剩下的那一个……叶鸽仔细端详着,他身穿一袭藏青长袍,头上隐约可辨是挽了个发髻,插着根看不出质地的簪子。新政府成立以来,留长辫的人都不多了,更不用说这种发髻了。这么看来,除非……他是个道士。叶鸽猜想着,不由得转过头去,想要对照对照望安老道的打扮,却不想竟发现那老道正一脸惊恐,十分不敢置信地看着地上的死尸。得了,这下不仅可以确定,这是个道士,而且应当还是个与望安老道有关的道士。谢臻见状,催动手中的白烟,将望安生拖了过来问道:“你认得此人?”望安面色一苦,他知道自己是不认也不行了,只好点点头:“是,我认得他……”“他是谁?”叶鸽抬头看看望安身上穿的衣裳,与男尸的确实相似。“他是……”望安脸上的皱纹几乎挤成了一团,艰难地说道:“他是我师父,我认得他头上的簪子。”谢臻有些不耐他这般吞吐的说辞,半虺杆抵在唇边,轻吸一口,淡淡地白烟带着威迫笼到了望安的身边。“我不想再跟你多费口舌,你知道多少,自己掂量着说吧。”“我,我说什么……”望安老道还在挣扎着,身上的道袍被白烟束紧,让他连动都无法多动一下:“我也真的不知道师父怎么会死在这里。”谢臻没有说话,只是揽着叶鸽,细长地眼眸淡淡地瞧着望安,生生地将他瞧出一身冷汗。半晌之后,他才开口说道:“你已死期将近了吧?”望安双目猛睁,破了皮的嘴唇颤动着,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所以你才急着要买兽魄,”谢臻再次开口,将那些望安不愿说的话,替他开了个头:“可是是谁告诉你,兽魄能续命的呢?”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叶鸽低头看向地上穿着道袍的死尸,望安的师父。“不,不是他告诉我的,”这时候,望安便如泄了气一般,整个人显得干瘪无神:“是我自己,查到的。”望安老道打十岁那年起,就入了万亨观修行。他的师父,名号长涯,是个不怎么喜欢抛头露面的中年道士。起先这道观中的生活倒也寻常,望安跟着长涯等一众道士学道,偶尔跟着师叔师伯下山驱个鬼,做几场法事。他其实并不是完全不会道法的,但时间长了,就渐渐的学会了那些坑人钱财的伎俩,于修行上便荒废了。这样的日子,一直过了几十年,中间起起伏伏多次,真正有本事的人走了死了,道观慢慢地就落到了望安的手上。也是在这时候,望安发现师父长涯开始出门远行,短的时候日就回来,长了也许几月都不见人影。便是回来了,也借着修行的名义,只把自己关在房间中,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直到有一天,望安做法事归来,看着池水中自己的倒影,恍然他已是六十有余的人了。而他的师父算起来,也过百岁之数了。但……他拈着胡子,看向长涯紧闭的房门,惊讶地发觉他的这位师父,好似从前些年开始,相貌就不曾有过改变,整个人完全不像是百岁之人。难不成,他是修行了什么奇功?望安的心思开始活动起来,没有人不怕老,没有人不怕死,若是真有不老不死的法子,他当然想要。于是,他便私下里开始秘密探查起长涯的房间,还有他修行的功法。“我发现……他修行的时候,总是会辅以些许白丝白气,后来好容易偷出了一缕,才发觉那竟是活人身上取出的气运。”自此,望安老老道就断定,那长涯是在用气运续命。他本就生性贪婪,并不觉这样做有什么问题,于是便一心想要照做,可却苦于并不知其中的方法。且那日之后,没过多久,长涯便再次离开了道观。长涯离开后,望安便没了顾忌,直接闯入他的房内翻找,可始终都没有发现什么功法秘籍,只寻到了几坛子兽魄。望安老道彻底没了法子,只能期望着长涯能再次归来,自己威胁也罢,讨好也罢,总要将那法子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