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三人已经走进了中间的空地上,李主任目光一动,立刻假意叹息起来:“到底还是当年资金不足,没能建个专门的操场,如今这学生越来越多,每日演操也是很不方便。”说完,便小心地偷看起谢臻的脸色。谢臻倒并不在意这些,他虽是为了进学校才寻了个资助的名头,但在他看来于这教育之事上出些钱,也是应该的。于是稍加思索后便说道:“我记得你们北墙外,原本是牛家的染坊吧,如今那染坊闲弃已久,若要建操场,不如就选在此地吧。”李主任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忙笑着说好。谢臻也没再多费口舌,转而与叶鸽走到那榕树下,细细查看起来。这远看没注意,走近了才发现,那树干上竟还有火烧过的痕迹。“这树像是枯死已久,为何没有挪去?”谢臻像是不经意地,转头问向李主任。李主任没想到谢臻会问这个,但想了会后也照实说了:“这树听说原本学校还是村塾的时候就在这里,但是吧等到咱们建校的时候,就已经枯了。”“原本是要砍去的,但马校长却说,这树留着也算是个传承,于是便没让人动。”“马校长?”谢臻低念一声,那李主任却笑着抬头望南楼上一指:“哎,正说着,校长就在那呢。”叶鸽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便瞧见南边三楼的某个窗户里,一个约莫快五十岁的男人,也正低头看向他们。那马校长并没有穿什么西装制服,只是着了件极朴实的暗青长衫,面色白净未曾留胡,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睛,颇有几分儒风雅气。听到楼下的动静后,他便对着三人略微点头致意,脸上带着几分令人舒心的微笑。谢臻也冲他点了下头,手上却把玩起烟杆来,继而向李主任问道:“马校长很喜欢这棵树吗?”这一问,李主任更是摸不着头脑,愣了好半天才说道:“算是吧……校长经常会站在这树底下,有时放学后,天晚了,也能看到他站在那里。”这棵树--听着李主任的回答,叶鸽又重新注意起空地上的枯榕树,他刚想偷偷地摸出钢笔试探一下,谁知不远处却传来了苏文莉的声音。小姑娘刚来到学校,没想到就看到了谢臻与叶鸽,于是一路小跑过来,笑着说道:“三舅舅,叶小舅,你们怎么来学校了?”叶鸽刚想跟她打声招呼,却不想一转头就看到了苏文莉身后跟着的人,随即便愣住了。苏文莉显然没有注意到什么,只是继续笑着央求谢臻:“三舅舅,我现在已经好多了,您能不能帮晓燕也看看?”这话刚说完,她也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两位舅舅的好像都在……看她身后的那个人。是叶俊,苏文莉身后,那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正是叶俊。叶鸽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完全没有想过该如何面对这位多年不见的兄长,而与此同时,叶俊显然也已经看到了他。“鸽子?是你吗?”叶俊快步跑了过来,语气中还带着些许难以确信。他并不是真的认不出叶鸽了,只是太难将记忆中那个又瘦又小的男孩,与眼前这个干净俊俏的少年有所联系。叶鸽沉默着,没有任何地回应,只是悄悄地拉住的谢臻的手,想要汲取些许温暖。这样的举动,终于让叶俊完全确信了,这就是他的弟弟叶鸽。他语气激动地说道:“鸽子,真的是你!你没在福月班里,又到哪里去了?我和父亲来沧城后一直在找你呢!”叶鸽仍没有说,也没有写,叶俊却还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忍不住想要凑到他的面前来。谁知叶俊刚一迈动步子,谢臻便伸手,揽住了叶鸽的肩膀,将他带向自己。叶俊这时候也注意到了叶鸽身边的人,他并不认得谢臻,但看着两人的动作,还是微微地皱了下眉,尽量礼貌地问道:“请问这位先生您是?”谢臻仍旧揽着叶鸽,淡淡地回答道:“谢家,谢臻。”叶俊既然与苏文莉结交,又怎么可能没听说过谢三爷的名号。他先是惊愣,可随后很快就想起了,往日里在街头听到的那些谢三爷与男戏子的传言,脸色瞬间就难看了。可对上谢臻,他偏生实在没有胆量说什么,于是僵直了好一会才说道:“三爷您好……我与小弟叶鸽分离多年,如今团聚,有很多话想说,不知您可否让我们单独聊一会?”“不必了。”谢臻刚想替叶鸽说什么,谁知叶鸽却先一步抬起头来,双目淡然地看向自己的大哥,声音沙哑而又艰难地回绝道:“我……没什么想跟大哥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