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衡和苏行远互看一眼,看样子郎中和太医们达成一致,既然水泡不是烫伤引起的,就按虫咬处置,先把病患打发走再说。这是保守的治疗方法,让人挑不出错处,但最大的错处是水泡的处理。炎热的夏天,脸颊、后背和手肘等处的水泡,靠身体自己消泡的时间内,不碰破水泡的可能性极低,碰破水泡后的处理才是关键所在。惠民药局看似认真诊治了,然而收效甚微,会有更多的病患因此继发感染死亡。苏衡再次闭上眼睛,预防这一环没能奏效,看诊治病需要花钱,会有越来越多的百姓卖掉纱帘换取银两,只要虫子不死,就会有更多的人被咬,进入恶性循环以后,会有更多的人死去。苏行远开口:“说吧,为父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苏衡拿来一张纸页,把这个恶性循环画在了上面,写得十分简洁扼要:“纱帘这个环节已经没用了,就算现在派人去抓收购布料的人,时间不够。”“现在让瑞和布庄再大批生产,也是杯水车薪。”“所以,我们只剩下最后一条路,抓住并消灭虫子,不让新病人产生,然后再想出最好的处理方法,可是水泡处理起来非常麻烦,处理完毕以后的药也不够。”“水泡这个就交给为父,”苏行远极为淡然地分担了相当沉重的部分,“找虫抓虫灭虫就交给你了。”“谢阿爹,”苏衡顿时觉得压力骤降,说完顺利躲过了苏氏大力掌,“我去问问锦儿看。”郑鹰给自己找了点事情:“我派人追查收购布料那批人的底细。”……国都城城门的最高处,一名鹰卫和一名禁卫在背光的阴影里相对而立:“计划很顺利,太医院和惠民药局的那群废物不出所料,全都吓破了胆,现在连夜诊治也只是拖延时间而已。”“静山观没烧成,静妙法师还活得好好的,你还有脸说计划很顺利?”“打草惊蛇,现在宫中防备更加严密,国都城的防备也提升到了战级,瞧瞧你们这群蠢货干的好事?!”“惠民药局郎中得了,太医也得了,最重要的是,赵国公的嫡孙长了水泡,不出五日消息就会传出去,到时,国都城必然民心大乱。”“太医郎中无能的消息不胫而走,暴乱一触即发,趁乱行事易如反掌。”“这整件事情,最不能控制的就是苏家,若真是易如反掌,苏家早就该烧成一捧灰了。”“你们大概是忘了苏衡苏行远那一拨人也在国都城吧,为什么静妙法师中了毒还活得好好的?为什么雅公子还活得好好的?”“这……”“大国师的计划天衣无缝,现在处处破绽,你们再不想法子灭了苏家,就等着自尽谢罪、遗臭万年吧。”鹰卫说完,瞬间消失在黑暗中。“苏宅被护得像铁桶一般,哪有这么容易得手?”禁卫喃喃自语,独自站立许久,又加入经过的巡逻禁卫队。高挂的明月被厚重乌云吞噬,柔和的月光消失不见,夜风猛地变强,吹得挂在城门上的旗幡猎猎作响。有用的熊孩子郑鹰照旧蹲在苏宅的屋顶,运宝司的黑骑们考虑到他的安全和视野问题,在屋面做了一点小设计,方便他蹲得舒服。黑骑小六从南边飞奔回来,蹲在离郑鹰身边三步远的屋面上,竖起五根手指。郑鹰右手比了一个手势,左手抛给小六一个深紫色的药瓶,并比了一个涂脸的手势。小六稳稳接住药瓶,一拱手,又消失不见。郑鹰望着死里逃生的小六远去,颇有些感慨,小六已经完全恢复,只是颜面部的疤痕非常明显,在微弱的光线中出现会有很惊悚的感觉,所以苏行远和苏安一起研制袪疤药膏给小六试用。苏家是郑鹰遇到过的,最合他心意的家的存在,所以他死皮赖脸地留下了。郑鹰嘴角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黑骑们分三班轮值潜伏在苏宅附近的街市,全方位守护苏宅,只是一日一夜就解决了六个试图偷袭的杀手,杀手的目标是苏衡。敢动他的弟弟,不是找死么?!郑鹰换了一个方向,刚好能看到病房窗户上移动的人影,一大一小似乎正在对峙,遇上赵国公家的嫡长孙,衡弟真是太辛苦了。……苏衡回到病房,换铜钱休息吃宵夜,转身正对上锦儿乌溜溜的大眼睛,直觉这孩子会作妖,提前封他的嘴:“你说的一切,我都会让国公大人知道。”锦儿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你这么大的人还当告状精!”苏衡一脸惋惜:“小孩子心眼太多会长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