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莎在真实复原和好看之间,理所当然选择了好看。而且她现在就生活在中世纪,哪有什么‘真实复原’?她现在本身就是最真实的了。
其他人对她梳后世中世纪影视剧的双耳壶式发型也没什么想法,只觉得这是她会打扮。一个略显呆板的发型,经过她这样一修改,实在是美丽了许多——这是中世纪,大家没有这个发型很‘中世纪’,那个发型不‘中世纪’的概念。只要漂亮,为什么不呢?
路易莎从海莲娜手中接过了那条白色的星云褶皱头纱,直接压在了头上。并不怎么整理,只是对着镜子转了一下身,确保它们不会轻易滑下去,就对其他人点了点头,意思是她这边结束了,可以走了。
派来做使者的骑士在码头上见路易莎下船,赶紧打开了马车门,等路易莎上车。
就这样,路易莎在雨果夫人和海莲娜两个女伴,以及跟随的4名骑马骑士的陪伴下,去了纪尧姆信里说的那间修道院。这是一间不大不小的修道院,条件中等,以西岱城外这样的地理位置还是混成这样,就说明这里的修道士挺咸鱼的了。
大概是因为纪尧姆提前打过招呼吧,修道院的人对突然出现的一行人并不惊讶的样子。等到路易莎从马车上走下来,低着头进到修道院更里面,甚至一路都没有遇到靠近的修道士。而当她来到庭院,终于见到了等在那里的纪尧姆。
路易莎朝这时候都跟着的雨果夫人、海莲娜点了点头,她们就不再跟了。反而远离了一段距离,就是看得见,但估计听不到纪尧姆那个位置说话声的距离。
纪尧姆在路易莎走进修道院庭院,还看不清她,只能看到隔着一些灌木闪过的影子时,忽然心跳得快极了。他感到一种口干舌燥,皮肤微微发麻,这是一种久违的感觉,就是在普法尔茨曾有过的感觉。
他以为一年多的时间,记忆淡忘了,甚至有时会怀疑当时一切的真假。但其实没有,淡忘的只是最清晰、最表面的东西。至于埋藏更深的,最最单纯的‘感觉’,灵魂深处全都记得。只等找到对的钥匙,就能打开尘封的一切,于是一切历历如绘、历久弥新。
然后,那个红色的影子忽然一闪,再出现在视线范围内时,已经没有什么遮挡着她了。纪尧姆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路易莎——其实还不怎么能看清楚面容,但看人本来就不必一定要看到脸才能确定,远远看着就够了。
远远看着不能确定的人,往往在内心之中也谈不到多在意了。
当随着路易莎一步一步走近,纪尧姆罕见的手足无措。或许是一年多的时间横亘在前,让本就不熟的两人更陌生了。又或者是一年多前在普法尔茨,他的主动‘效劳’也没有取得什么效果。现在面对路易莎,他根本不知道该从哪儿做起,从哪儿说起。
“日安,殿下。”路易莎轻巧地向纪尧姆行了一礼。
纪尧姆没有立刻给出回应,但这并不是因为他走神了,反而像是专心太过导致紧张,反应下意识慢半拍。不过也就是‘半拍’,一闪即逝的不自然后,很快他就回应道:“是,日安,路易莎郡主。”
然后就不说话了,路易莎等了几秒钟,确定纪尧姆没有说话的意思。便只能自己打破这沉默,说道:“谢谢您邀请我,您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或许有的人会觉得,纪尧姆要在路易莎进城之前和她秘密见面,是因为思念她,爱情的火使他煎熬。至少纪尧姆身边的侍从,还有路易莎身边那些人,大多是这样想的。不过,路易莎本能觉得不是那样,就算有这个因素,纪尧姆应该也是另有原因的。
她能感觉到,纪尧姆也是务实主义者,作风是爽快的那种。如果他真想见路易莎,大可以去城里码头那儿等着接她,何必赶这么一会儿时间,要来秘密见面——或许有人会,因为浪漫嘛。但纪尧姆不像,真的不像。
不是说完全不可能,毕竟纪尧姆都对路易莎‘一见钟情’了,谁知道接下来能发生什么呢?
“。是。”纪尧姆又是慢半拍才有回应,不过之后就顺畅起来了,和路易莎说起了他要说的事。
也是,慢半拍一次两次没什么,总是那样就真的有点儿像傻子了。路易莎就这样默默听纪尧姆说起了自己的意图,这说起来也很简单,或者说‘英雄所见略同’。纪尧姆也显然意识到,现在来西岱的路易莎,很可能会被有心人利用。
为了防止那种情况,他特意来给路易莎送‘情报’了。一沓厚厚的资料,都是对如今西岱一些‘活跃分子’的简单介绍——因为都是叫得出名字的贵族,路易莎或多或少之前就知道他们了。所以他们的生平经历没什么太大价值,真正有价值的部分是纪尧姆对他们‘阵营’的判断。
谁是朋友、谁是敌人,这个问题搞清楚了,剩下的事儿就好办多了。
“希望您不会觉得我指手画脚、多管闲事。”在路易莎快速翻了几下资料时,纪尧姆轻轻颔首说道。
“不,怎么会呢?”路易莎原本低头看资料的,这下抬起头来,手上还收拢那些散页资料。说道:“其实,我和您想的一样呢!我也担心在不知道的时候,被人利用,还特意告诫了身边的侍从我原本想,在西岱遇到的所有事,他们都不要自作主张,要让我来判断。”
“我不能判断的,便写信问您。现在西岱的局势很复杂,如果没有您的帮助,我肯定会犯错,说不定还会成为别人攻讦您的原因。”
路易莎这番话是发自内心的,所以有一种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笃定。纪尧姆就这样看到她明亮真诚的双眼看向自己,脑子空白了一瞬间,然后就奔涌入太多信息了。那些信息色彩斑斓,模糊而清晰,让他甚至有些眩晕。
按道理来说,纪尧姆应该首先为有一个这样聪明谨慎的‘同伴’而庆幸的。但事实上,这时候他完全想不起来那些了,就连自己为什么要来秘密见面也一下忘记了。他被眼前热烈的鲜红所慑,只想抓住些什么。
红色是这样美丽的颜色吗?他艰难而漫无目的地思考着。过去他总是见到所有人都喜欢红色,红色那么耀目,红色染料那么昂贵,最好的纺织品大多是红的,女人们还喜欢红色的胭脂抹嘴唇——使用化妆品当然是教会反对的,但这改变不了什么。
即使是最崇拜圣母飘渺美学的时期,依旧有女人会尝试胭脂。
可纪尧姆不觉得这个颜色美,更多时候只觉得太热情了、太抢眼了,有一种他欣赏不来的俗丽热闹——直到此时此刻,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红色是多么美丽的颜色。
哪怕是最纯正的鲜红,出现在眼前这个人身上,也不会喧宾夺主,反而衬得人寡淡异常。现在是一切由她主导着,红色只是将白雪般的肌肤、乌木般的头发,衬托了出来,一见就有了惊心动魄的瑰丽。就像是红色的夕阳照在波光里,于是闪闪发亮的水波、黑色的树影,全都那么恰到好处,美轮美奂。
“路易莎郡主。”纪尧姆忽然开口。
路易莎忍不住紧张起来,因为对方看起来很严肃的样子,她不知道他是不是要说什么很重要的事。
“路易莎郡主,虽然您或许会觉得唐突,或许会觉得这太匆忙了,完全的不合礼数。但请相信,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完全出自我的内心,没有一点儿虚假——我是说,您愿意嫁给我吗?”
纪尧姆就这样突兀地向路易莎求婚了,不只是路易莎没料到这个,纪尧姆自己也没料到。以至于话说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求婚了,而这显然很不合适。
但既然已经说出口了,就没有收回的道理,他点了点头:“如果您愿意,我们可以立刻去教堂,神甫、证婚人,都是现成的。”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