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不提,我便不问。”“为何?你不嫌我礼数不周么?”“你早知我对你心意,可我初到忧黎之时你却从未问过那十几年间我为何不去寻你。”子期轻轻一笑,伸臂为她掖了掖斗篷,问道:“你为何不问?”云眷垂头沉吟良久,仰头道:“人生于世,总有许多苦衷,许多不得已。我曾偷偷想过,你不来,或许是不能,也或许是不愿。你若不能来,我问了也是无益,你若不愿来,我问了便是自取其辱。所以,我不问不敢问。”子期苦苦一笑,将下颌在她鬓边蹭了蹭,叹了口气,慢慢道:“那时我来不了确实是有苦衷,我怎会是不想来?你久历世事,心中必定明白,有些事再喜欢也无法去做,有些事再不喜欢也要依理而行。”云眷皱眉,望着远处灯火无奈一笑,轻轻道:“先论合理,再论喜欢,这道理我再明白不过,因为我这半生从来便是如此。”子期轻轻扳过她肩,望着她双眼,道:“所以,你若不言,我便不问。不是不关心、不在意,而是因为我信你。”云眷垂头不语,上身依旧挺得笔直,慢慢转头,目光望向一处,凝神侧耳。“多年前,我曾亲眼见你斩杀那泼皮,但我不会因此认定你心狠手辣,因为我知道你虽是满面冷色,却有一副天下最软的心肠。你为人斯文守礼,若是行事反常,必有原因不为人知,不是苦楚,便是委屈。”云眷努力平复了心绪,掩住眼底泪光,轻轻问道:“那此事你认为我应当如何?应还是不应?若是不应,你会不会认定我不孝双亲、忤逆不顺?”语声凝重,甚是迟疑。见子期不语,她抬起眼帘看向远处,远处有灯火尘世,与年少时虽无不同,但却似乎暖了几分,让人心生向往。深深吸了口气,哑声道:“还记得年少时我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暖暖的烟火色,但是从不敢靠近,怕灼伤了自己,那时候好多事情想不明白,我自己也知道在众人眼中我很是古怪,只是小心翼翼地做人做事,生怕伤到了谁。后来看着月牙儿出生,我下了那般重手,自己也吓到了,或许我本性就不好近些年我偶尔想起那件事,我才明白其实我恨的是”她语无伦次,说到此处,抓紧了胸前衣襟,死死咬住嘴唇,不敢说下去。子期握住她肩膀,扶她靠在自己身上,轻轻拍了拍她,道:“不必说出来,我懂。那你现如今可是不恨了?”她轻轻摇了摇头,望着那幽深的夜色,良久,缓缓道:“柳叔去前和我说了那番话,开始时痛彻心扉,后来静下心来细思,两位老人家于我并非骨血至亲,原就不必善待我,有何可恨?人常说养育之恩大如天,我衣食无缺,还能读书识礼已是欠了他们一笔天大的债,我平生最怕的就是亏欠他人,我只怕”语声哽咽,终于说不下去。“阿珏托我转告,我也只是转告,并无劝告之意。我知你如今,却不知你过往,无法定论。何况你心中自有是非之分,也无需我来定论。”他勾起唇角冷冷一笑,她对谁都掏心掏肺,唯独对自己苛刻之至,那些没心肝的自然会认为她好欺负。可她即便是被欺负得狠了,也只见惶恐不见愤怒,小心翼翼地退开几步,依旧把心捧在手中,满心盼着对方接纳。这个傻姑娘,当真好骗得很。子期暗暗握了握拳,轻轻长出一口气,见她仍是迟疑,为她紧了紧斗篷,伸臂抱住她,沉声道:“此事应与不应全凭你心意,无论你怎么选,我都陪在你身边。我虽不能弥补你少时缺憾,但自问可保你余生体面周全。”任谁也不能欺辱你、再给你脸色瞧。云眷心中一热,泪水垂落。抬头而望,只觉空中添了几许凉意,仰头看去,有雪花自暗夜而来。靠在子期怀中,良久,轻轻道:“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子期感觉她软绵绵地靠过来,稳稳扶住,轻轻一笑,道:“不必多问,只管跟我走就是,若是累了就闭上眼,倚着我歇一会。到了地方,自然知道。”离开夜市越来越远,周围灯火暗了许多,雪也越下越大,偶有行人提灯走过。此时所行之处是平常居住人家,巷道平直,以青石板铺就,每家门前挂起两盏风灯,随着寒风轻轻摇曳,马蹄踏上石板路,发出清脆的哒哒声,衬得夜色越发幽静。云眷闭目,倚在子期怀中,有一句无一句地与他闲聊,面上时不时有雪花拂过,带来丝丝寒意。忽地一阵风吹过,夹着一缕淡淡的香气,气味虽幽淡,但因有雪相伴,香气清冽,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