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嫁妆已经齐备,首饰衣衫原无定数,但在云眷夫妇看来,自是越多越好。云眷自觉好转,要再陪着添置些,父女二人死死拦住,想要给她做几件贴身小衣又被拦下。月牙儿道家中乳母嬷嬷不少,这些活计不劳娘亲动手。云眷笑道:“傻孩子,等你做了母亲、有女待嫁才知道我此时心肠,这些活计我虽不如乳母嬷嬷做得好,但有些活计不是针线上的人能替代的。”子期知道她深感于柳婶为她裁衣之情,也不硬拦,劝慰道:“大夫说前三月最是要紧,算算也没有多少时日,你且好好调养,等过了头三月,一切随你可好?”云眷应下,安心保胎,闲暇时除了翻翻书卷便是反复斟酌采买单子,想到什么便随手记下,与子期商议,务求尽善尽美。常山与忧黎相隔虽不远,但快马也要一日方至,若是寻常探亲访友倒也罢了,喜事却不甚方便。思及梁垣夫妇对月牙儿疼宠,从家早早离开、不能当日迎娶必定深以为憾,朱微提议梁垣夫妇与月牙儿早些时日到常山,自己提前备好一切事宜。子期考虑云眷舟车劳顿恐有不适,提前寻好住处再好不过,便派了得力之人先去常山打点住处,又将家中事务交代清楚,妥善安排了月牙儿嫁妆运送,算算云眷身孕已满三月,车马应无大碍,便携妻带女去往常山。几人进城是在午后,打前站的老家人告知子期说亲家老爷已做好安排,腾出一所私人庄院供筹备婚仪之用,并奉上书信一封。拆开来看乃是朱微亲笔,信中言道客店人多杂乱,不若这处院落清净,一来可随心装饰以备送女出阁,二来众人可安心休息,若有至亲前来也方便留宿、闲话家常,此院乃宣予私产,月牙儿是他义女,在此出嫁也是顺理成章。见子期沉吟不语,云眷轻轻道:“你若不喜欢,我便给小朱师兄回复书信,咱们另去寻一处客栈便了。”子期为她拢了拢外裳,朗朗笑道:“我在想既是有这么处院子,月牙儿的婚仪便如同在家一般置办,时日尚有宽裕,咱们把这宅子装点一下也来得及,只记得不损毁原有摆设就好。朱师兄讲明是宣师兄的院子,他为着避嫌代为安排也就罢了,娘子也如此信不过我么?”眼见她欲言又止,子期笑道:“我素知你心如朗月,你做什么我不插手只因我信得过,而不是不在乎,我这么说你可放心?”云眷颔首而笑,慢慢道:“我怕你只为顾着我,心中委屈。”子期噗嗤一笑,低声道:“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便不委屈。何况咱们有女待嫁,还有这个孩儿,双喜盈门,我不知道有多开心。”云眷见他眉目间一派爽朗清明,毫无不快之意,心中顿宽,一笑嫣然。尘缘深重云眷等人行李虽不少,但因出门前便规划妥当,落脚之处又比计划中宽敞了许多,故而略加归置便已稳妥。第二日,朱宣两家设了洗尘宴款待梁垣一家。宣予之妻陶翩然年纪甚轻,眉目间极是俏丽,子成常以小婶婶呼之。宣予之子小名阿绰,已近三岁,比子成幼妹若瑆小了不到一岁,两人平素便喜欢玩在一处。两个孩子一穿粉红色衫裙,一着水绿色袄裤,眉目精致如画,恰似一对金童玉女。因子成最近几年在外读书回家甚少,他喊小婶婶二人觉得极是新奇,便相携猫在子成身后,伴着鬼脸一同喊。若瑆如此称呼倒也罢了,翩然见亲生儿子也这般称呼自己,又好气又好笑,初时不加理会,哪知两个孩子见满桌大人哄笑越发得意,直跑到她眼前来,一左一右,扯开喉咙喊得极是开心。翩然再也掌不住,跟着大笑,想想不对,板起脸作势追打。若瑆自小便赖在母亲怀中长大,想也不想便向母亲奔去,阿绰也想寻朱伯母庇护,见母亲阻住了去路,慌乱之下扑到云眷身边,抱住她腿大喊:“姑姑救我。”云眷笑笑,将他揽在怀中。何幼瑆温言道:“阿绰来伯母这和姐姐玩,别缠着姑姑。”见阿绰不理,自顾倚在云眷身边向翩然做着鬼脸,向翩然道:“师妹有孕在身,孩子们跑来跑去,小心撞到了她。”翩然唤阿绰过去,阿绰摇头,拉住云眷衣角只是不肯。云眷笑道:“我也是习武之人,那就那么娇贵了?不妨事。”子期问阿绰:“姑丈抱抱阿绰可好?”阿绰只觉自己腾空而起,转眼对上了子期,嘟嘴道:“不好,阿绰想要姑姑抱。”子期将他放在膝头,笑道:“姑姑腹中有宝宝,现在抱不得阿绰。”阿绰咬着手指,歪头问道:“阿绰不信。”想起满桌大人饮食起坐言语中对云眷颇为关切,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一转,轻轻问道:“那宝宝是弟弟还是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