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眷被她吵得头疼,笑问道:“这都是子成带来的吧?你的心意呢?不如你再去泡壶茶来锦上添花?”月牙儿吐吐舌头,笑着应下。云眷又道:“近几日天格外冷,点心甜腻,要配热茶才入得了口。云锐师兄那还有好多去岁的菊茶,得用新开的滚水冲泡才出味道。”月牙儿应下,对子成笑了笑,自去张罗热茶。待她捧着茶壶离去,云眷转头望着子成,面无波澜,一言不发。子成垂着头,时不时偷偷看她一眼,脸颊微红,显得局促不安。对坐静默了一时,云眷淡淡问道:“哪日回来的?”“昨日,暮时才到。”“我若不问你便无话同我说么?”子成脸颊红了红,垂在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深深吸了口气,恭谨道:“云眷姑姑,我喜欢月牙儿,想同她在一起,一生一世护着她,照顾她,不让她受一丝委屈。”云眷闻言,只觉心口堵得难受,捏了捏眉心,缓了缓,淡淡道:“你尚未加冠,月牙儿也未及笄,谈婚论嫁委实太早了些。你爹爹把你放到书院是盼着你习文练武,学有所成。若是早早论及儿女私情是否太过分心?回头你爹爹也要怪我未善尽教导之责。”子成似是鼓足了勇气,目视云眷双眼,朗声道:“家中长辈曾对侄儿说若是有了心爱之人必得早早表白,候易生变,到时悔之晚矣。‘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做学问本就是一辈子的事,但是月牙儿只有一个,错过了就不会再有。子成自知如今文不成武不就,配不上她,但请姑姑看着侄儿努力,总有一日侄儿会让姑姑与梁垣公子放心许嫁。”顿了一顿,又轻轻道:“去岁我来书院之前爹爹就想帮我张罗亲事,因我说要来读书这才搁下了,爹爹若知道我有了心仪之人想必也是愿意的。另外,子成已向月牙儿表明心迹,月牙儿她也愿意。”说到此处,目含柔情,声若蚊蝇。云眷心中暗暗替成渊难过,良久,叹了口气,点点头,慢慢道:“当年你爹爹与娘亲便是在书院中相识、相知、相许,最后成就良缘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不过你年纪轻轻,还是以学业为上。”见他用力点了点头,温声问道:“家中可还安好?”“劳姑姑挂念,爹爹身康体健,娘亲还在外祖家,子成来书院前去看了看她,她和妹妹一切都好。”云眷闻言一笑:“那便好,你家若办百岁酒记得知会我一声,我也好备一份厚礼给侄女。”“是,子成一定记得。”月牙儿端着茶盘过来,茶盘上放着一只大大的茶壶,壶口冒着热气。子成忙起身接过,先洗杯斟茶,又将提盒中几盘糕点取出,摆放在云眷面前。糕点甚为精致,外皮或雕四时花卉或刻福禄,摆在盘中黄白红绿,赏心悦目。其中两份糕点做得格外精致,每件都刻着团花喜字,云眷取过一块打量了两眼,笑道:“这倒稀奇,年节时的果子点心只见写福字的,若是长者过寿、新添了孩儿多是写寿字,这写喜字的还真是头一回见。”月牙儿捧起一杯热茶奉给云眷,笑道:“娘亲有所不知,这本就是喜饼。前几日他叔叔娶亲,所以他晚了几日才回来。”云眷点头轻笑,问道:“原来小朱师兄还有手足至亲?倒是从未听他提及,恭喜恭喜。”子成见她动箸,取了一只小小的空盘在手,一边为月牙儿夹糕点一边道:“祖父母去得早,爹爹并无手足,现只有几房远亲,多年前就已婚配,这次娶亲的是予叔叔。”云眷手中糕点才送至口边,闻言停住:“是宣师兄?他娶妻不是纳妾么?”子成手停在半空,愣了片刻,奇道:“予叔叔家中并无妻室,自然是娶妻啊。他娘亲早逝,前几年爹爹也没了,家中虽有兄弟却不得力,这亲事还是我和爹爹帮他张罗的。”想了一想又笑着续道:“姑姑有所不知,就因为爹爹要帮他张罗亲事,怕照顾娘亲和妹妹不周到,才让她们依旧住在外祖家。爹爹还说叔叔家有小婶婶进门,我家有了妹妹,都是添人进口的大好事,这算是年头逢双喜,等天气转暖之后就把娘亲他们接回来,大摆酒席。”转头向月牙儿道:“到时候你同我一起去吃妹妹的百岁酒可好?妹妹白胖可爱,你可以抱抱她。”月牙儿开心地应下,边用茶点边听子成念叨着妹妹的诸般趣事,云眷慢慢饮茶,淡淡微笑,垂头不语。午后子期派人来接,三人一起下山去了梁垣宅中用夕食。自宅子修整好月牙儿便伴着子期在山下居住,偶尔上山陪伴云眷。因云眷感念朱微昔时相待之情与在郑绍平之乱中相助之义,迁入新居不久子期便提出邀子成来家中居住。虑及子成与月牙儿年龄相仿且年岁渐长,为了避嫌,单独划出一个小院给他,另派了浆洗、饮食的仆妇照料,饮食也不与月牙儿一处。如此一来,反倒只有云眷来得最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