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会再次见到你的乐谱,那一刻我觉得欣喜又怀念。感觉到自己的情绪的瞬间,我觉得很庆幸。”
“庆幸我或许走出来了,我越来越少想起对我来说痛苦的那段过去了,但是……”
贺知澄握着伞柄的手暗暗捏紧,指尖冰冷泛白。
“他对我告白的一瞬间,我发现我害怕了,我发现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从阴影中走出来,没有勇气去触摸阳光。”
风渐渐变大,他微微低着头,从伞沿外飘来的水滴自鬓边的发丝上垂下,飘飘然从眼角滑过,像冰冷的泪。
“你不允许我学音乐之后,我好像真的如你所愿走上了‘正确’的道路,但我却又不那么甘心,一步步走到这里,潜意识却仍在怀疑。”
“就像面对他的告白,我也是如此摇摆不定,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去热爱的能力……你会觉得这样矛盾的我很可笑吗?”
墓碑上的照片像是在笑,一滴雨从眼上流下,又像是对着贺知澄在哭。
贺知澄回忆起那个男人洒脱又随性地弹着吉他的样子,如果是记忆中鲜活的贺彦华的话,或许会哈哈大笑地拍拍他的脑袋,对他说“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但岁月让他们不得不都改变了模样。
如今墓园烧纸都是集中管理,贺知澄在集中点象征性烧了几张纸。雨说大不大,盆里的火苗将熄未熄,有气无力地舔舐着根本没被扯开的纸钱。
他也懒得等在那里看纸有没有烧完,就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即使没呆多久,身上的香灰味依旧挥之不去,路上还淋了点雨。贺知澄痛快地洗了个热水澡,感受着温暖的雨从头到尾地浇下,像是要用温热的水流将阴霾掩盖的过去全部冲刷掉。
*
晚上,他又造访了渲日,环视一圈,夏于淮似乎没有来酒吧。
贺知澄眼神一暗,又微微一哂,不过也是,正常人被冷淡地拒绝了,也不会再主动凑上来了吧。
他承认,感到失落的不只是夏于淮,还有他自己。
没想到的是,他一走进酒吧,就发现有人冲他招手。
应修凌正在吧台的角落坐着,不遗余力地“骚扰”着吧台里认真工作的某位调酒师。
方砚行劝阻大明星无效,已经弃疗。
不过今天店里生意比较冷清,方砚行并没有四处忙碌,只是一面在应修凌面前擦着杯子,一面听他讲话。
吧台侧面有一个相对背对着人群的拐角,算是视线盲区,不容易被发现。也算是应修凌的专属座位了,贺知澄很轻易地就看见了他。
贺知澄每次看见这位大明星敢于坐到人来人往的吧台就颇为佩服,也不知道此人是如何做到直到如今都没有被人发现过几次的。
“怎么了?”贺知澄走到他身边。
“你手机没电了都没发现?”应修凌奇道,“给你发微信都不回,所以我特意在这里等你。”
贺知澄这才迟钝地掏出了一天没看的手机,发现果然手机不知何时早已电量耗尽,怪不得没有听见任何提示音。
只是他今天一直魂不守舍,心中的噪音可比手机的提示音杂乱得多,根本没有察觉。
贺知澄借来了充电线,手机还需要一会儿才能启动,他索性直接问应修凌:“找我有什么事?”
“夏于淮那边似乎是突然有急事,下午就得赶回b市了,没来得及跟你道别,又联系不上你。托我如果碰见你,就转告你一声。”应修凌也没料到自己真当了回传话筒,无奈地笑了笑。
“夏于淮差点急死了,以为你想不开做了什么事,差点想取消航班去找你。我劝了好一会儿说你不会有事的,他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贺知澄:“……”
看来夏于淮也发现自己昨天状态不对了,而且……似乎还在担心着他。
原来……夏于淮没有生他的气吗?
贺知澄从酒吧兼职和贫瘠的影视剧阅片经验中获得的总结而出的,关于那些“为情所伤”的人或悲伤、或愤懑、或是恼羞成怒的模样,只能组成几幅苍白的画像。
而他们与夏于淮并不相同。
贺知澄自以为是的预设悄无声息地碎了一地,露出空荡荡的茫然来。
或许正如戴鹏所说,就算他在酒吧驻唱,自以为见过了人间百态、八面玲珑。但他终究是一个旁观者,隔着一层薄膜,唱着他似懂非懂的感情。
应修凌又道:“关于你没有答应他的原因……你打算什么时候亲自跟他说?”
他说到这里,语气认真起来。
贺知澄:“这有特地对他说的必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