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早晨醒来时,他便心有预感,知道应当是时候了。虽然心中有着打算,打定主意不愿意祸及他人,可独自一人面对接下来未知的事情,白锦欢这一颗心仍旧是惴惴不安,心底藏着几乎要溢出的忧虑,流露在眼角眉梢。
他伸手往衣襟里掏,从胸前拿出了一直带着的小小玉牌。上面的“墨”字刻痕一尘不染,分外清晰,玉牌通体水润,细腻莹白,色泽柔和,一看便知是被人时时温养着的好东西。白锦欢伸手抚上上面的刻字,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墨璟。
这块玉牌还是当初分别时,尚是人类身份的墨璟送给他的礼物。这么长一段时间,他一直贴身戴着,就像是墨璟陪在他身边。就算现在他一人在留仙洞中,可看着这块玉牌,仿佛墨璟也在身旁陪伴,默默给他支持和力量。
想到自己的爱人,白锦欢唇角不自觉地勾出一抹思念的笑。他当然可以理气直壮地要求墨璟在这般艰难时刻陪伴身旁,可他也知道,相比于困境之中的片刻相处,此时的他,更不希望墨璟会因为这些不确定的事情受伤。
白锦欢抬头望天,却只能见到留仙洞中陡峭斑驳的石壁。他虽看不见外面情境,可一颗心却前所未有的轻盈,仿佛能感受到周遭环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男妖生子一事太过惊世骇俗,乃至影响了天道运转,留仙洞上方天空乌云密布,隐有雷鸣之声。
一道雷声在白锦欢耳边炸起,将他方才离体而出的心神骇了一跳,飞似地钻回了身体里。心神受了惊吓,白锦欢的情况自然也不好过。他一手撑在身下的石板上,一手捂住自己的心口,试图安抚被吓得怦怦直跳的心脏。
雷声余韵仍旧在他的耳边环绕,让他时时刻刻意识到,如今自己的情况到底有多么糟糕。可就算在这样的环境下,白锦欢还有几分精力去苦中作乐,他竟有几分庆幸地想,得亏自己到了后山的留仙洞中,若是乖乖待在地宫,还不知道要给地宫带来多少损伤。
这边仍有乐观精神,可地宫那头,可算是乱成了一锅粥。以青玄为首的小狐妖们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无头苍蝇似的在宫殿里来回转。如若白锦欢在此,他们做的这些准备尚有用武之地,可公子叛逆,逃到了留仙洞中,他们也就无计可施。
青玄一脸阴郁地站在最前头,微微垂下头颅,不知道在想什么。有胆子大又和他关系近的小狐妖被推举着上前,扭扭捏捏地站在青玄跟前,一脸期待地期期艾艾地说:“青玄,公子不在地宫,我们可怎么办啊。”
青玄现在本就一脑门子的头疼官司,听到有人问他,心底更是烦躁得厉害。他无奈地摆了摆手,试图将自己的语气放得柔和些,可阴沉沉的面色和压抑担忧的心情,让他的话语听起来也带了三分令人害怕的不耐。
“大王已经知晓此事,正在和七公子,墨公子他们一同商议。咱们自家需得稳定军心,切记不要自乱阵脚。”青玄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试图缓解紧张心情带来的偏头痛。他闭上眼睛胡乱揉捏了一会儿,忽得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瞪大了眼。
“怎,怎么了?”
站在他身边的小狐妖刚以为自己找到了主心骨,就见青玄表演了这一出翻脸比翻书快。他担心青玄知晓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刚放下来的心就又被狠狠吊起,满脸紧张地询问道:“可是公子那边,有什么交代的事?”
青玄摇了摇头,当做对他的回答,随即又紧接着发问道:“可曾看到鹤羽公子?公子若是怕城门失火,打算一人承担,于是去了留仙洞的话,那么鹤羽公子定然不会还留在洞中。方才一时心急,竟忘了这件事。”
小狐妖摸着下巴细细思索,又问了自己管着的其他小妖们,均都不知情地摇了摇头。他们是在地宫服侍的小妖,和鹤羽公子打交道不多,只知他是公子一直以来都很在意的人,这些时间都留在留仙洞中疗伤休养,不曾见过几面。
“鹤羽公子同公子情同手足,此时应当也是心急如焚。”小狐妖一双眼睛嘀咕溜儿地转,给青玄出了一个主意,“人多力量大,鹤羽公子一人自然不能帮到什么,可若是和大王他们在一起,想必会有新的助力。”
青玄觉得此言有理,于是安排小狐妖们各司其职,等待九公子白锦欢的平安归来。监督工作是其中重中之重,青玄拍了拍身旁那个一直同他搭话的小狐妖的肩膀,将这项重任交给了他,随即一阵风似地飞去了狐王的会客室外。
他身份不够,就算一直以来是以白锦欢的贴身妖奴这个地位示于人前,可对于大王和七公子,墨璟公子,鹤羽公子这等身份尊贵的世家中人来说,半点都不值一提。青玄进不去会客厅,自然不知道厅内众人心底有什么打算。
他一颗心惶惶不安,几乎要蹦出嗓子眼。从他被大王当做礼物带到公子身边时,他从未有过这般的不安心之感。如今这股不安如同喷涌而出的岩浆,从他的心口一直蔓延,沿着经脉堵住他的四肢百骸,让他几乎动弹不得。
青玄不知道自己在会客厅外的大门口徘徊了多久,好像有几万年那么长,又仿佛只是转眼间。等他回过神来时,大门旁服侍的小狐妖们已经一左一右地拉开门,迎接着里面那些此时心情并不美丽的贵人们。
大门缓缓打开,狐王率先迈步而出。他的面色疲惫,眉眼间的阴郁冰冷几乎要化为实质,恨不得冻死身周所有人。他现在心情阴沉,看谁都不爽,想到白锦欢时,一是担忧,二是愤怒,三又是紧张,心底倒是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