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未瀛低声问,“那是格拉齐安吗?他化身出来?为什么?”
霍雷亚呆了半晌,忽然苦笑,“小宝。”
他是为了小宝。
“……你知道龙会被什么吸引吗,侯爵大人?”
萧未瀛也苦笑,“金珠?宝玉?”
“不。”凝视着年轻黑龙那诡异凶猛的动势,霍雷亚摇摇头,“……是和它们最相像的东西。”
他话音刚落,一阵剧烈震动摇撼了整座骨塔,他立刻合身护住萧未瀛,那一阵令人站立不稳的摇晃过去之后,浮空中仿佛流淌过一阵凄厉高亢的啸叫声。流淌在墙壁上如同千年古藤蔓一样的银潮突然虹吸一样倒灌上去,刹那没了踪迹。
霍雷亚目光一转,冲到门口,合身撞开了那扇巨大橡木门。
大厅里横竖倒着几个人,细细血流沿着石板缝隙牵丝缠藤地蔓延开来,织成一幅曲折花纹。哈拉兰布斜靠在窗边,面白如纸,只剩喘息的份儿,德拉加半坐着扶住昏迷不醒的维琴秋,萧未瀛飞奔过去搂住情人,细细端详,除了唇边仍有细细血丝不住地淌,别无外伤,摸到维琴秋脸颊手指都冰冷,他加倍担心,不过比起刑塔师匠的状况要好得多了。欧金纽俯卧在地,背上长长的几道割痕几乎从后颈直裂到腰,活像被最锋利的几柄刀同时而下,干净痛快地切开,那伤痕犀利而细薄,完全不像抓痕。
他替谁挡了这一击?
德拉加扑在他身边,轻轻扶了起来,药塔御使菲奥多尔立刻上前帮忙,霍雷亚忙中偷闲看到这一幕,眼光闪了闪,他转身去看地中间的两个孩子,如果不是两位师匠连当家尊主都重伤,他实在有心调侃几句。这一对光屁股小天使似的……格拉齐安浑身j□j,长长青发披了满身,像个筋疲力尽的小野人,他伏在萧撄虹身上,头也没力气抬,萧撄虹一动不动,被格拉齐安的长发遮了脸,看不出表情,缠绕在一起的胳膊腿儿却看得出两人都j□j。
他一眼就看得出这是怎么回事——化身,萧撄虹无疑化身成功了,他从原形回复人身,所以才j□j如初生婴儿。
这孩子的原形,究竟是什么呢?
他把目光投向远处的德拉加,青年正好抬头看向这边,苍青眸子里满满的抑郁与痛楚,一种力所不逮的怨怼与愧悔。这让霍雷亚都忍不住怔了怔。
维琴秋软绵绵躺在萧未瀛怀里,两人都偎在床上,慵懒如猫。哈拉兰布反而斜倚在维琴秋常用的那张贵妃榻上,三个人都倦慵得懈怠,只有欧金纽依然在单人沙发上坐得笔直——受了那么重的伤,他照旧坐得像尊斯芬克斯。
齐集在尊主大人卧室里的几个人谁都不想先开口,良久之后,萧未瀛微微叹息,“既然只有我一个人一无所知……”
哈拉兰布出奇地难以启齿,看了维琴秋一眼,维琴秋烦躁地挥手,“算了吧,这还能瞒得住吗?”
萧未瀛一扬眉,维琴秋抱住他手腕,郁闷地叹了口气,“我说,小宝这孩子……是你哥亲生的吗?”
保守地说,萧未瀛给他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欧金纽瞥了下门外,维琴秋厌倦地皱眉,“外面守着的是格拉齐安。”
欧金纽微一点头,萧未瀛苦笑,“我相信公爵夫人不会出轨。”
维琴秋喃喃地,“我宁可不是这个答案。”他一咬牙,“那孩子的原形不是龙,是……奎扎尔考赤。”
萧未瀛看了他半晌,轻声地,“唔?”
“他是羽蛇。”
哈拉兰布扶额,轻声叹息,羽蛇——他恨自己迟钝,难道真的年迈了吗?早该看出来的!那孩子有十六翼……当然在蛛巢中他没有展现一分一毫原形姿态,可是那种眼神,那个笑容……该死的,这孩子多么像自己这一支的人。
“他露出过痕迹,不是吗?他的眼睛是青蓝色,有时候却会变成墨蓝色。”
萧未瀛轻轻点头,“那是……”
“那些时候,就是奎扎尔考赤现身的时刻。”
他看得清蛇群的来势与动态;他九岁时,蛇群就畏他如畏神祇;他轻灵如羽,凶暴如雷,他……羽蛇是千古罕见,即使在维奥雷拉家族也只是传说,这个家里出过异样的龙、绝美的独角兽乃至独一无二的喀迈拉,但是……羽蛇?
他只是个四分之一维奥雷拉血统的凡人,更何况,在座所有人都知道,给予他那四分之一血统的人,原形其实是……
“黑龙。”维琴秋肯定地说,“珂缪兰大人的原形是黑龙。”
萧未瀛玉似的脸庞渐渐褪了血色,剩下三个人盯着他,心里同样一个疑问怦怦跳得几近窒息——这孩子究竟是谁的血脉?你们萧家这两代人,究竟继承了哪个维奥雷拉?
萧未瀛干咳一声,“我外祖父母……”他说不下去,自幼他就知道自己外公是维奥雷拉尊主,虽然鲜少见面,记忆中那金发雪肤的俊美男人却始终同溺爱疼宠相关,对他们兄妹三个向来是无止尽纵容无节制宠爱,从无半个不字,对他更是个中之最——大概因为,他有一双和祖父萧殊寒一模一样的苔绿眼睛。
他求救似的看一眼维琴秋,“我外婆那边呢?”
维琴秋郁闷地埋下脸,“她出身的那一支非常普通,别说羽蛇,连条龙都难找。”他默默咕哝一句,真不知道珂缪兰为何要娶她。
萧未瀛沉默下来,半晌才苦笑,“这真是个大八卦。”
哈拉兰布咳了一声,表情难抑地有点难堪,维琴秋气不打一处来,“装什么正人君子,有屁就一起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