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师、父’,以后好好教教我。”李雨升随手将手绢丢回水盆里,低头去摩挲鹿明烛的脸,一时有些分不清鹿明烛脸上的颜色是未及褪去的潮红还是没擦干净的血泪。他垂眸吻了吻鹿明烛的唇,不知怎地,眼神稍微闪烁了一下。
鹿明烛见他神色有异,赶忙问道:“怎么了?”
“想你,刚刚一直叫‘升哥’。”李雨升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鹿明烛的脸,望着鹿明烛的眼睛,“不打算再叫‘先生’了?”
“干嘛因为这个有心结……本来就都是‘一个人’的……”
“我知道,就是有点过不去这个坎儿。”李雨升叹了口气,鹿明烛端详着他的神色,捧起李雨升的手贴在自己颊边,轻声道:“升哥,我喜欢的是‘你’,以前的是‘你’,但是……都过去了。现在和以后,都是你,也只有你了。不是因为你上辈子与我如何过……升哥,就算你再去轮回,过上十辈子,我还是会去找你,会去喜欢你。你轮回十次,我就重新喜欢你十次;轮回一百次,我就重新喜欢你一百次。我喜欢的李雨升,一直都是我眼前看得见、摸得到的李雨升。”
“行啊你,说情话一套一套的。”李雨升笑起来,看着神色轻松了不少,鹿明烛也弯起眼睛笑了笑,忽得又有些支吾,小声道:“倒是你……一直都是因为我……”
“又想说我是鬼迷心窍那老一套?”李雨升侧身躺下,舒服地呼出一口气,他揽过鹿明烛,轻轻地拍了拍肩膀,语气更温存了几分:“我早说过,我就是喜欢你,你不清楚,我清楚得很。之前不知道上辈子是什么想法,只能说这辈子就是看上你了、非你不可了,但是现在知道了,上辈子没来得及跟你说清楚,现在一起说开了:鹿明烛,从始至终,从上辈子到这辈子,我都不是什么被你迷魂了、夺魄了、勾搭了,就纯是喜欢你,喜欢得不知道怎么是好,你听明白了?”
“嗯,我听明白了……”鹿明烛侧过身,闭着眼睛将李雨升环抱住,脸颊贴上李雨升的胸口。
——原本强而有力的心跳如今没有一丝往日迹象,曾经灼热的体温也再感觉不到。
鹿明烛想,自己不该在此时此刻因为李雨升笃定的告白而感到开心幸福,因为这样实在是没有良心、不像个人、不成样子。
可他就是忍不住、压不住自己一定要翘起来的嘴角。
李雨升确实可以算作是被噩梦惊醒的,不过因为适才浅眠而已,看到种种诡谲异象时也清楚自己是在梦中,所以睁开眼时没有过多惊怖。
眼前还是那破败老旧的环境,解见鸦不知道跑去哪里,就这么大大方方由着李雨升和鹿明烛鸠占鹊巢。鹿明烛睡在李雨升怀里,没有呼吸,紧贴着李雨升肋骨的胸膛位置心跳微弱,和死人无甚区别。
李雨升望着木床内的横栏,试探着闭了一会儿气,觉得已经过去很多时间,但没感受到任何窒息的难受。他将没被鹿明烛压着的手抬起来,摸自己的脖子、前胸,没有感受到一点跳动。
——“人”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对自己变成了“鬼”这件事有实感?
李雨升揽着鹿明烛出神,怀里的鬾鬼明明是他刚将彼此命运捆绑在一起的、刚翻云覆雨过的伴侣,可占据李雨升头脑最多的却并不是方才激烈的擎昰,也不是那简陋的冥婚仪式,满满当当都是他对自己究竟“新生”还是“新死”的质疑。
李雨升知道自己脑子很乱,也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正当天马行空之际,怀里的鹿明烛稍微动了动,李雨升低下头,看见鹿明烛揉了揉眼睛却没睁开,哑着嗓子轻声问:“升哥,怎么醒了?”
“在别人的地方睡不安稳。”
李雨升没说自己做噩梦变成鬼遭遇的种种,而且那梦忘记得也很快,他随口对鹿明烛扯了个还算合理的理由。鹿明烛略微侧了下头,在李雨升怀里调整了个姿势,回手按了按自己腰背的位置,道:“等你魂魄再养得稳一点,我们就回家去。不然现在到了阳间对你来说也有点刺激,很不舒服的。”
“好。”李雨升应了鹿明烛的话,想了想问道:“还是回……斐都新府?”
“嗯,或者你想去哪儿,都可以,我都跟着你。”
鹿明烛说话的声音有些懒洋洋的,带着不明显的疲惫与缱绻,字句之间拖着长音,仿佛下一秒就又要睡过去,让李雨升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得意,伸出手捏了捏鹿明烛的脸,调侃道:“累着了?”
“给太多了……应该调息一会儿的,懒得动……”
“说到这个了,现在我的东西,对你还有用吗?还能给你补身体不?”
鹿明烛体内有气息乱窜,实在是想歇着的,李雨升却问个没完,他稍稍有些不耐,皱眉道:“能,只不过是消耗你的功德,但是现在我的功德也都是你的,所以没关系的。”
“好家伙,还实现能量转化了。”李雨升笑了一声,下意识往自己腿边摸了摸,想掏根烟出来抽,无奈根本眉传库子,只得作罢,他悻悻然收回手,另外一只手揽着鹿明烛的腰有规律地拍了拍,像是哄小孩子睡觉一般,安静了不一会儿,又低声道:“我有点着急想出去看看我爹了,哪怕联系联系也好呢。”
鹿明烛缓缓睁开眼,慢慢地眨了眨,终于还是强撑着坐起身来,在李雨升的注视下下了床,走到房间的一个柜子前一番翻翻找找,而后居然拿着一部手机走回了床边。
他身上的印记可谓乱七八糟不忍直视,李雨升看了一圈,醒悟自己刚刚真是唑得太狠了,继而又有些邪火乱冒,赶忙将手机接过来,佯咳了一声:“在阴间还能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