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牙音响里的歌单相当老旧,但却脍炙人口,托尼老师和杰克老师兴之所来还会跟着哼唱一两句。染发的时间太长,翁有鹤还在对着镜子放空,李雨升早就昏昏欲睡了。
“哎,一会儿记得给丫把眉毛和睫毛也染了啊。”
翁有鹤坐得百无聊赖,从斗篷下面伸出一只手指,朝着李雨升比划了两下,李雨升混沌地强睁眼皮,听见自己身后的托尼老师赔笑道:“哎哟,这我们可不敢染,也没染过,眉毛好歹能凑合一下,眼睫毛太危险了,做不来做不来。”
“睫毛好说……哈啊……我让我媳妇儿买了不少睫毛膏,回头都试试,多刷几层就全黑了。眉毛也有染眉膏。”
李雨升一边说话一边打哈欠,翁有鹤见终于有人搭理他,立刻来了精神,笑嘻嘻地歪了歪头,从镜子里看李雨升:“那你怎么不干脆买假睫毛粘上算了,让芝绮给你推荐几家店,哎,我看短视频还有夜光假睫毛和闪耀的灯球假睫毛,你都试试、都试试啊!好哥哥我给你买!”
李雨升瞪了翁有鹤一眼,觉得方才自己和他说话真是多余、是个错误。
——细细想来,答应今天跟翁有鹤一起染发,才是错误的开端。
自从与鹿明烛结了冥婚,李雨升全身须发皆白,走在街上更加扎眼,回头率几乎百分百,实在难受,于是还没人到中年就走上了染黑头发的道路。近几日头发新长了不少,李雨升自己照镜子的时候都觉得难看,偏巧头发像个黑皮红心火龙果一样的翁有鹤一大早就跳了出来,说自己要补个色染染发根,李雨升本想拒绝,可鹿明烛先一步答应了,并且说今天要去天师会有点事情,他只好灰溜溜地跟了翁有鹤,来到这间位于小区内的理发店。
反正染黑发这个事儿不需要什么太多花哨的能耐,搞得均匀就成。翁有鹤有一阵子没见到李雨升和鹿明烛,明显亢奋,说十句话能被李雨升回一句都不觉得气馁,一张嘴叭叭地说着,就连托尼老师都被他衬托得像个i人。
李雨升深刻觉得,身边这只根本就不是什么仙风道骨丹顶鹤,绝对是个聒噪烦人老喜鹊。
白发比红发要好上色,李雨升结束得比翁有鹤更快一些,他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刘海,旁边刚洗头回来的翁有鹤闲不住,又开口问他:“你一会儿怎么回去?”
李雨升瞥他一眼,咧嘴笑了笑:“当然是我媳妇儿接我回去。”
“巧了,我也是,我媳妇儿一会儿也来接我。”翁有鹤坐在椅子上,托尼老师给他吹干头发抓造型,仍旧一副不甘示弱地样子,抬着下巴看李雨升,李雨升有些嘲讽地从鼻子里笑出来一声,道:“你们夫妻恩爱,结了冥婚得千余年了吧,还这么如胶似漆哦。”
吹风机的声音开得大,压过了李雨升的话,两位理发师都没听见什么、也没听清,翁有鹤却把李雨升挤兑自己的话听得分明,跟着翘起一边的嘴角,邪里邪气地道:“好说好说,等日后你和祝明两个冥婚千年纪念日的时候,我高低纸扎银河系,烧给你们两个。”
“我可谢谢您,下次预定个纸扎星际战舰军团。”
“不客气。哎我都忘了,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假睫毛啊,今晚回去我就连夜给你剪一百个,全和大福娃娃眼睛上的一样,就手烧给你,保你一眨眼睛扑棱扑棱……”
李雨升和翁有鹤你一眼我一语地斗起嘴来,那边翁有鹤造型也吹完了,自动自发去结账,李雨升和他计较了两句,话头忽然顿了顿,转脸看向了理发店门口。
果不其然,几秒钟后,鹿明烛的声音响了起来。
“升哥,已经好了?”
“好了。”李雨升情不自禁对着鹿明烛笑了笑,花孔雀般一拨自己的刘海向后一甩头,先与戴着墨镜的鹿明烛对视一眼,紧接着便注意到鹿明烛搀扶着的人:“这位是?”
“王博文。我来接翁有鹤的。”说话的男人只比李雨升矮一些,也带着墨镜,一手挽着鹿明烛,另外一手攥着一根折叠盲杖,让人一眼便看出来是个视障人士,言谈慢条斯理很有涵养,李雨升忙应了一声:“我是李雨升。”
“怎么让个不方便的人出门来了……芝绮有事?”李雨升嘴里随口问着,理发店很是狭小,他侧身让翁有鹤出来,忽而想到什么,呲着牙乐起来,低声对翁有鹤道:“是给你媳妇儿换了个男的的尸身,还是干脆媳妇儿都换人了?你也好这口,看不出来,怎么不早说啊?”
一旁的王博文还在老老实实回答着“芝绮身体不方便”,翁有鹤神色略微有点惊讶,嘴上却不肯输给李雨升,嘚瑟道:“怎么,全世界就你能找男媳妇儿?”
“当然不是。”李雨升看着翁有鹤走到门口,自鹿明烛手边把王博文接过来,看着这一瘸子一瞎子的残障人士组合,不由觉得好笑,同身后的托尼老师道过再见,一抬手搭上鹿明烛的肩,边往外走边随口道:“那你们俩,谁上谁下啊?”
“当然是我——不上不下、七上八下、承上启下~”翁有鹤自然不肯老实答话,随口乱扯皮一通,鹿明烛原本沉默着听他们斗嘴,见王博文脸上的神色有些着急了,开口劝道:“你们快些回去吧,芝绮的身体怎么会突然出问题。有要帮忙的联系我们。”
“得嘞。”
翁有鹤素来给鹿明烛面子,摆摆手拦停一辆出租车,鹿明烛目送他们离开,再抬起头来,正好和拨弄着自己刘海的李雨升对上视线。
“怎么样,这回染得帅不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