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容易!”
女魃嘴上抱怨,却还是风一般快速迎着锁链向前奔去。狭小的楼道本来只是巴掌大的空间,却被扶应和鹿明烛的法阵共同延展。鹿明烛看着女魃一路躲闪着朝着扶应冲过去,而扶应的丹顶鹤一直在后面盘旋、寻找机会俯冲而下,他顾不得那些攻击自己的链条,挥动手臂,将双手双指收束身前,召唤出近乎所有的符箓,分成两股,向着女魃左右而去。
就在女魃距离扶应不过肉眼十来米的位置,鹿明烛看到扶应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接着竟然高高地升起,且并非往常的漂浮,而是像踩在什么上面,缓慢地越升越高。
“女魃!小心!!”
鹿明烛对着女魃大喊一声——他看见扶应的脚下,是由无数木偶的头颅组成的、巨大的脑袋。
鹿明烛猛地回身,看见身后的风水师不知何时竟然苏醒过来,手中紧攥着一柄黑色的铃铛,趴在地上仰起头来,对着鹿明烛咧嘴一笑。
鹿明烛迅速转身向他冲去,然而风水师却先一步摇响了手中的铃铛。
四周顿时陷入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情况太过紧急,鹿明烛深知自己很难在不能视物的情况下盲斩那名风水师,只得操纵红线和符箓防备着,仔细去听女魃那边的动静。
毫不意外的,听见了女魃闷哼痛呼的声音、和木偶人关节嘎吱嘎吱的响动。
“女魃!”鹿明烛朝着女魃的方向喊了一声,挥手扬出一排铜钱,听见它们在非常近的距离里发出了击打到物体的响声。
——有什么东西朝着自己过来了!
鹿明烛眉头紧皱,翻手用红线与铜钱在自己周身织成细细密密的网,保证自己暂时不被打扰,而后双手用力按向地面,再一次催动法术,加固了脚下的阵法。
金光不过闪电般在地面划过一瞬间,却足以让鹿明烛和女魃分别看清各自面前的景象,鹿明烛惨白的脸上密密麻麻暴露着黑色红色的血管,一双眼睛几乎成为深灰色,而被他的红线拦截在外的木偶人就像是笼子外面的丧尸,想尽一切办法要挤进来,将鹿明烛分食、碎尸万段。
那些偶人的身体、脸部都被红线深深陷入切割,线段上滴滴答答地淌下黑色粘稠的血珠,有一滴落在了鹿明烛的脸颊上,又缓慢蜿蜒的滑落,一时之间竟然难以分辨,红线圈内外的鬼怪,究竟哪一个更为骇人。
光芒转瞬暗淡下去,鹿明烛再次催动法阵,无奈扶应是奔着他的元神丹丸而来,他不能主动暴露动用元气,纯靠法术实在后继无力,四周没有再起亮光。
鹿明烛闭起眼睛,完全凭借刚刚一瞬间看到的景象伸出手去,一双曾经白皙细削的手如今被黑色的血管爬满,在漆黑之中,本圆润光滑的指尖上指甲陡然增长几分,变为了黑色,横向一扫,锋利且坚硬的指甲刮过数只偶人的面颊,刨飞长长一卷木屑,接着连带着木刻的脑袋也飞了出去。
在木偶头颅与脖颈之间的连接处,喷涌出无数泉眼一般的血液。
——都是活人炼化的。
鹿明烛双手——应该说双爪更为准确——狠戾地同时刺入四只木头人的颈部,攥住血管、脊椎、气管之后连带着血肉一同掏出,任由鲜血溅满自己的满头满身,任由那些木头人抽搐着倒下去,瞪大了眼睛,说不清是因为没有雕刻出眼皮来,还是真的死不瞑目。
至少鹿明烛觉得,自己带给他们的死亡,更像是解脱。
黑暗中满是沉闷的响动,带着催命一样的铃声,鹿明烛本就不甚擅长近身格斗,动作又快速且剧烈,很快便体力不支,远处的女魃也不断传来被击中受伤的惨叫声,终于在某一瞬间,一道赤红色的光芒宛若一条血链,骤然划破了无边的深沉。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鹿明烛眼睛微微缩了缩,而后他立刻意识到什么,慌张地转过身去,对女魃大喊:“不要用妖丹——”
下一秒,鹿明烛就像被掐住了咽喉一般——虽然确实有近在咫尺的木头人攥住了他的喉咙——他的喊声戛然而止,一双已经染血的灰瞳瞪得极大,全身不住地颤抖起来。
在鹿明烛的视线之内,女魃被无数条锁链捆锁着四肢躯干吊在半空,足以使任何一只鬼怪灰飞烟灭的黑雾自她身上不断翻涌溢出,而就在女魃的正面,扶应脚下的巨大傀儡,伸出了无数胳膊组成的长手,洞穿了女魃的胸腔。
火攻
那双手攥成拳状,带着破碎的骨骼肉块残忍地再次抽出,接着手掌缓慢摊开,掌心里有赫然一枚红色的、散发着莹莹血光的圆球。
——是女魃的元神。
鹿明烛剧烈且急促地喘息着,瞪眼看着女魃失去了任何反抗的能力,在锁链之内化肉削骨,连最后一抹黑烟都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吹得四散。
一度不可一世的妖怪连一抹痕迹都没有留下,扶应面无表情地自傀儡手中接过女魃的元神收入手中,随着他的动作,鹿明烛的眼前再次变为一片黑暗。
催动妖丹,是死;不催化妖丹,却也不见得能活。
“嗬!”
鹿明烛陡然甩开周身趁机啃噬着他的骨肉的木头人,双手飞快地一连结出十几道法印,四周狂风骤起,不断有碎裂声、撞击声撞进耳膜,鹿明烛站在飓风围拢而成的漩涡里,一只手缓缓地按向自己下腹处元神的位置——
“叮”。
突兀的一声电梯到达的声响,虽然细微,却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是一惊,鹿明烛停止动作,唰地转过头去,只见原本纯黑的环境中,竟然在顶部位置冒出一道红色的、电子屏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