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雨升拉好了窗帘,又回到床边,双手撑在鹿明烛身侧,吻了吻鹿明烛还带着潮气的额头和脸颊,轻声嘱咐:“活儿应该是九点干完,工头管晚饭,估摸十一点前后回来,记得下去接我,嗯?”
“嗯。”
鹿明烛闭着眼睛答应李雨升的话,听着李雨升又低声笑起来,笑得他身体发热心里发痒,接着手被执了起来,黏糊的吻落在手背和指尖。
“走了,你好好睡,有事联系我。”
鹿明烛有些想起身送李雨升到门口,又有些想装睡不动,念头犹豫之间,李雨升已经走出了卧室。
鹿明烛听见客厅传来穿衣换鞋的动静,听见门被拉开,又“砰”的一声关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卧室里满腔属于李雨升的、还没消散的味道敛入肺腑,重新陷入深眠之中。
晚十点半,鹿明烛坐在了斐都新府对面的小酒馆里,拿着菜单煞有介事地查看着。
他头顶的帽子从干巴单薄的鸭舌帽换成了带檐的毛线帽,看着就暖和,独自坐在最里面的隔间,老板同他招呼了一声,上了杯热水,就急匆匆又走了。
正是烧烤酒馆最热闹的时候,鹿明烛也不知道为什么桁市的人这么喜欢吃烧烤,尤其还是大半夜吃烧烤,更不知道李雨升是来桁市太久被同化了,还是自己本就好来这么一顿重油重盐重荤重辣的宵夜,只知道每当晚归的日子,李雨升非得要来这里吃点串喝点酒才肯回去。
因为来了多次,老板已经认识了两人,知道鹿明烛没有自己过来的道理,定然是要等着李雨升的,故而把鹿明烛带到常去的位子、上了壶热茶后,就没多做招待。
鹿明烛自己坐着,看着菜单发呆,心里想的却是这个习惯很不养生、很折寿,得叫李雨升改一改,这么爱吃宵夜,不行的话以后改成回去喝一盆小米粥就很不错,当然最好还是不要深夜吃东西的好……
他脑子里想着有的没的打发时间,没有等过半个小时,听见酒馆门响、老板打招呼的声音抬起头来,果然见到李雨升一边脱外套一边往里走,笑着和老板寒暄了两句,张口就是“要老几样”,之后转回头,看到鹿明烛之后愈发笑起来,加快脚步朝着鹿明烛走了过来。
“等久了没有?好宝贝儿,可想死我了。”李雨升笑呵呵地一屁股坐到鹿明烛对面,随手把外套往椅子上一放,双手捧起鹿明烛的脸用力揉了揉,手心还是热的,像是着急赶路出了点汗。
——好吧,吃点重口的宵夜也没什么,以后搜罗点天材地宝滋补的东西,给补回来就好了。
鹿明烛心里这么想着,也微微仰头对李雨升笑了一下。
酒馆里嘈杂,鹿明烛不爱大声说话,就听着李雨升讲下午发生的些事情,概因他总是去跑不同的日结,便总能遇到新鲜的人、新鲜的事,有的时候讲出来一些听到的、偷看到的炸裂八卦,会让鹿明烛怀疑自己白在人类社会里混迹这么些年,好像一直都没有融入,还在边缘一般。
但是有李雨升在,不管是偶尔带着他鹿明烛去见见世面,还是独自出门后回来讲述这些故事,都让鹿明烛觉得自己更活了一些,也更真了一些。
这种感觉不是没有的……这样坐在一起吃着东西,听李雨升笑模笑样地谈天说地的经历和感觉,都不是没有过的。
时异事殊,竟然人是物非,环境、旁边的人、李雨升的打扮、李雨升讲的故事都不同了,可坐在鹿明烛对面说话的人,还是那个李雨升。
鹿明烛略微有些恍惚,心脏蓦然鼓胀起来,眼眶泛起非同寻常的酸涩,不过正巧他在低着头拿着筷子和一串肉串奋斗,表情和眼睛都被遮盖,李雨升发现不了他的异样。
而鹿明烛也难得庆幸自己已经是鬾鬼,难得庆幸,鬼怪是没有眼泪的。
一顿饭吃完已经将近一点钟,酒馆里竟然还是热闹,客人一群一群去了又来,好像隔天不用去上班工作一样。
鹿明烛站在李雨升身后,静静等着李雨升结了账,同李雨升一起往回走。
过了马路,喧哗热闹的夜生活便归于脑后,斐都新府这边一片安静,保安亭的人见到李雨升和鹿明烛过来,还远远打了个招呼。
李雨升自然笑着点了个头,刷卡开了门禁,与鹿明烛一前一后往里走了一段路之后,脚步停了停。
两人已经这样在深夜里散步一般走了无数次,鹿明烛知道李雨升是什么意思,故而快速上前一步,伸出手去,将自己的手递进了李雨升的掌心,又被李雨升拉着揣在了他的口袋里。
“明天的活没安排,上午起来再看看群里有没有什么消息。越冬天了,事儿越少,今天二杨子还和我们打趣,说桁市的人都跟熊一样,也带冬眠的……”
出了酒馆,离了热闹的环境,李雨升说话的声音和语速也都降了下来,鹿明烛侧头望着他,小声问道:“累不累?”
“给家里挣钱,累什么。说起来我还看上几个监控,想给我爸安上,平时就能看看,防着万一出啥事儿呢?而且弄个能通话的,到时候有什么事儿也不用打电话了。回头你研究研究,替我参谋一下。”
“该打电话还是打电话吧,不然你爸好好在沙发上看电视,突然有人说话挺吓人的。”
“哈哈,也是。要不说还得是鹿仙人,脑子就是好用。”
李雨升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鹿明烛闲聊扯皮,没一会儿便进到了楼道里,两人走进电梯,李雨升打了个哈欠,瞄了鹿明烛一眼,抬手按了按鹿明烛的后腰:“中午有点急了,没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