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明烛清醒过来之后,身体恢复的速度稍微加快了几分,不过仍然有限。虽说许多伤口位置可以用绷带缠着、敷上点药,但到底不是真的活人的体质,除了可以固定皮肉之外,收效甚微。
尤为让李雨升接受不了的一点是,因为鹿明烛是半个“死人”,再生出来的血肉也都只能算是“尸肉”,为了防止一般化的腐败,鹿明烛需要通过一些特殊的手法,往自己血液里注入一定量的水银。
至于是什么手法、具体怎么操作,李雨升一概不知。这东西对活人伤害太大毒性太高,而且估计是注入过程相当残忍,鹿明烛操作的时候硬是让李雨升出去门外躲着。于是这几天李雨升单单充当了个跑腿的角色,快要把仪苏乡大大小小几个药店的水银体温计给买光了,就为了给鹿明烛补充“防腐剂”。
一直到鹿明烛的身体表面看上去光滑无裂口、按压时也可以及时回弹不会凹陷,不过耗去了两日的时间。第三日,鹿明烛早早催着李雨升买了回寿岭的车票,李雨升自然没有异议,两人也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买好车票便直奔车站而去。
有点不禁逗
这几日期间,翁有鹤竟然一次都没有再来骚扰过——也没让女鬼头和那位司机过来,送鹿明烛与李雨升回李家村。
因着血肉之躯是新的、完全谈不上肌肉含量,鹿明烛显得比之前圆润起来几分,但也格外无力,据他所说再过两日也能恢复,李雨升信是信了,担心照样担心,一直寸步不离地扶着鹿明烛,生怕他哪一步没走好摔倒下去,要不是实在人多眼杂,李雨升简直想把鹿明烛扛在背上,省得他自己走路。
候车的时候,李雨升提了翁有鹤一嘴,鹿明烛歪头靠在他的肩上,低声解释说翁有鹤现在又要躲天打雷劈、又要防备扶应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不是不想出来活动,是实在不能出来活动,一番话说完,末了还有些低落,轻声道:“临走的时候你告诉过我,不要轻视扶应,我以为我再吞一颗丹丸,他用什么诡计都不怕了,谁知道还是被他算计……”
“你是得反省反省了,这可不是百密一疏,不就是托大嘛?”李雨升动了动肩膀,顶了鹿明烛一下,“你不是说你总因为这个毛病出大问题?咱以后可得好好地改,至少收敛点儿。”
鹿明烛点点头,一根一根地活动着自己的手指,慢悠悠地对李雨升道:“你自己能从风水局的鬼打墙里出来,真是突飞猛进,要不是看你好好地在我旁边,听见别人说给我,我肯定吓出一身冷汗来。”
“有那么凶险?话说回来了,一次对上六个鬼,我他妈也觉得老子确实牛逼了点。其实当时真的心里没数啊,全仰仗鹿仙人的符箓好用,它们哪儿是怕我,是怕师父您的神通啊,两张符就让他们屁滚尿流~”李雨升笑咧咧地对着鹿明烛拍马屁,语气轻飘戏谑,鹿明烛仰头瞥了他一眼,到底没说什么,只是表情显得气闷,逗得李雨升搂着他的肩膀笑起来。
仪苏乡和寿岭离得不远,李雨升和鹿明烛下午便回到了李家村。因为鹿明烛当日也在婚宴上、而且有人见到了他上楼、后续又消失得不明不白,如今是李充婉一案的重点调查对象,暂时作失踪处理,李雨升怕招惹到麻烦、还需得仔细解释,便让鹿明烛戴上了口罩和墨镜,穿了件带帽子的防风衣,一路下了三轮车直接进家里,一点都没在外面耽搁。
纵然上午李雨升给父亲打过招呼说下午自己要回来,李父还是雷打不动地去田里干活儿,一副要将“过自己的日子”贯彻到底的姿态。李雨升自然不能说父亲什么,两个人进到屋里,鹿明烛说要对放在玄关处李母的黑白照片和灵位上柱香。李雨升自然不会阻拦他这个,也跟在鹿明烛身边拜了三拜,等着他将香插好了,又扶着鹿明烛回自己房间里坐下,同鹿明烛商量:“你现在可成半个在逃犯罪嫌疑人了,不然明天天亮前后再去看我妈?那个时候人少,省得一路乱躲着。”
“嗯。”
“成,咱俩先歇会儿,你睡你的,晚点儿我给我爸准备点菜。我们爷俩可能得喝两杯,不喝多,你吃完直接回屋来,不用陪着。”
李雨升按上鹿明烛的肩膀,想让他躺下休息,鹿明烛却搭上李雨升的手腕,摇了摇头道:“我得多动。”
“啊?你不是没力气?”
“嗯,所以得多动。”
“啊……复建是吧?”李雨升放开鹿明烛,笑着逗了一句贫,鹿明烛抿着唇站起来,李雨升想要扶他一把,却还是放开手任他去,自己大咧咧地躺在了床上,将枕头垫高在脖子后面,歪着头十分悠闲地看着鹿明烛。
鹿明烛不过是做一做简单的抬腿、扩胸之类的动作,更多还是活动各个关节,尤其是手指的部分,李雨升望着他的背影,无念无想地开口道:“刚在翁有鹤那个停尸房看到你的时候,我真的都吓死了。他们再怎么风淡云轻、说你没事儿肯定能活,我一个字也不敢信。离开我的时候还会动会笑的人儿呢,再一见到冻得像冰块一样,身上还是那个样子……你知道你自己最后成什么样了吗?”
“知道一点。”鹿明烛半侧过头,轻声应了李雨升的话,“太难看了,吓到你了,是不是?”
“我不是因为好不好看吓到——确实不好看,嗨,也不是不好看,是惨啊……哎哟,你理解一下我的意思就得了,我说不清楚。”李雨升胡乱摆了摆手,见鹿明烛转过身来,抿着唇对自己微笑了一下:“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