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翛然的眼泪掉得更凶,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人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他说话了。
这几年,连华城跟他说得最多的话就是‘你烂成了这个样子,谁会要你?’,无休无止的打击,令白翛然过往积累的自信一点点瓦解。人没了自信,就像烛火黯淡了光,会变成做什么事都做不好,说什么话都小心翼翼——
人活着是真的需要爱,要么被别人爱着,要么就去爱别人,没爱不行,真的不行!
白翛然回想自己这些年一路咬牙撑到今日,最大的一个精神支柱就是他发现他的孩子越来越像戚无尘,以至于每每夜深人静,他回想起山洞里那一段疯狂的纠缠,他就更加坚定那人就是戚无尘。
孩子的另一个父亲,就是戚无尘,是他曾经放在心尖上爱过的人。
尽管连华城对白鸣视如己出,白鸣也确实叫他‘爹爹’,但白翛然只要有机会就会单独提醒儿子,你爹另有其人。然而,白鸣的性格古灵精怪,才两岁就知道怎么哄连华城开心,叫爹的时候,连华城最开心!所以他更多的时候表现的像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崽子,白翛然的叮嘱左耳将右耳出,追着连华城继续叫爹爹!并以此讨要各种好处!
但是此刻,他坐在戚无尘的臂弯里,从始至终没闹、没哭、也没说话,就那么好奇的瞪着一双眼睛看着这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大官人紧紧拉着他阿娘,不让走,还说要带他们回府。
可是阿娘哭得好伤心,为什么?
白鸣好奇地抬起小脑袋,昂望戚无尘,问了一句令白翛然和戚无尘齐齐一震的话,他说:“阿娘说我爹另有其人,就是你么?”
白翛然终于回过了头,也终于开了口,他对儿子道:“别胡说!”
戚无尘一愣,这声音与记忆中白翛然的声音有些出入,变得比之前柔美了些听起来更加温婉,尤其是尾音卷卷,特别勾人,戚无尘不由抓着白翛然胳膊的手又加了一点力道。
白翛然微微皱了下眉,因泪水一直在掉,他带着哭腔对戚无尘央道:“能先松手吗?”
戚无尘这才意识到应该是自己把他抓疼了,忙松了手,而白翛然一边揉着手臂,一边对儿子说:“过来,到娘这里来,咱们回家。”
谁都没想到,白鸣这个小崽子竟然一把抱住了戚无尘的脖子,将脸埋进了戚无尘的肩窝上,只留出四分之一脸瞄着白翛然:“我不要!他不是我亲爹吗?我要和他走!他是大官人,我要去住大官府!”
白翛然:!!!
戚无尘:!!!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想:如此嫌贫爱富的崽子,真的是我儿子吗?!
戚无尘看出了白翛然十分尴尬,忙轻轻牵起他的手,道:“街上行人多,先回府吧,有话咱们回去说。”
因为白鸣一副死活赖上了戚无尘的样子,白翛然这次没再推辞,而且他们这里又哭又闹,已经引起了不少路人驻足观望,若非碍于戚无尘太守的身份,估计早就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上来了。
白翛然不想在大街上被人围观,便点点头,轻轻应了一声。
戚无尘立刻抱着小的,拉着大的往马车那边走。他的步伐一如他现在的心情,急躁又欣喜,然而快步走了没几下他就发现,白翛然被他牵着的那只手正在用力的回握他,就好像白翛然在极力忍耐什么,需要耗费很大力气——
戚无尘停了下来,一回头才发现白翛然走路的姿势十分怪异,两条腿紧紧并着像是迈不开步,而衣裙的下摆竟然湿了很大一片?
再看白翛然,似乎极其羞涩,面纱遮住的脸颊看不清,可他的眼尾已经通红,单凭这双勾魂眼就带出了七分成熟的风情,那眼尾扫过之处,不少男子都僵住,有的甚至瞪圆了眼,下一息好似就要留下口水似得!
戚无尘眉头紧蹙,将白鸣放到地上,对他说:“看见那辆最大的马车了吗?自己爬上去。”之后,他便没再管小崽子,而是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一把抱起了白翛然,以极快的速度,登上了马车。
直到戚无尘的马车走远,围观了全程的路人们,才纷纷回过神来。这一下,各种惊叹立刻炸了锅——
“太守大人不是没成亲吗?那孩子和女人难道是他养的外室?”
“那孩子实在太像他了,肯定是亲生的!”
“你们有没有看到那女人的裙子……”
“我的天,这还是在大街上,就流成了那样?要是在床上还指不定……”
人们叽叽喳喳,讨论今天这一场比花车更好看的大戏。
戚无尘的马车里,调皮了一下午的白鸣,一上马车就被车厢里的温暖气息熏困了,他也不用人让,特别会自己找地方直接钻进了戚无尘的大氅,当成小被子裹在自己身上,趴在座位上就睡着了。他自己霸占了一边的座位,戚无尘抱着白翛然上来时,两人坐到了另一边。
戚无尘把他放到了车厢靠里转角的位置,让白翛然靠着车厢和自己的手臂,大手抚在他的背上,另一只手轻轻摘掉了他的面纱——
面纱后面,是那张令他朝思暮想的美丽面孔。
然而,三年未见,也有些许不同。
比如,他不再像三年前那般张扬凌厉,整个人好似被岁月抹平了棱角的鹅卵石显出了一份极其勾人的柔软和脆弱,这份独特的气质,能够轻而易举勾起任何一个男人心底深埋的暴欲,就恨不得看他时时刻刻在自己身下哭泣,像是一种能够轻易令人痴迷的毒药,轻而易举沉迷沦陷。
戚无尘察觉到这一点时,略有心惊,白翛然就敏感地察觉到了他情绪上的这一丝变化,黯然伤神,垂下了眼睛,不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