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时光流逝如水无痕。山洞外,整个京城的百姓都为运河工程殉职的工匠们忧心忡忡。尤其是前不久刚经历兵马司严查出行,紧接着又来一轮挨家挨户盘查搜索,许多不明就里的百姓还以为京城要出大事!
原本一开始,定波候也好,周稔黛也好,甚至孙氏都觉得儿子肯定能找回来。可是一天又一天,眼看十天过去了,整个京城的巡卫全部调动起来都没有半点儿消息,甚至巡卫们还挨家挨户地毯式搜索都没见到半个人影,所有人的心都一天比一天凉了下去……
直到第十天,排队进京的队伍中突然有人晕倒,被抢救过来后,有人发现晕倒的人正是戚家大公子戚无尘,这消息一传回侯府,所有人的希望才再次被点燃!
戚无尘被接回侯府时,状态很糟,整个人好似被掏空了,只还剩一口气吊着,可谓元气大伤。然而,人还活着,这就比什么都重要!
定波候亲自去宫里请太医,来得人是周稔黛的熟人廖太医,他给戚无尘诊过脉后,私下找到周稔黛说了一句话:“司主,这戚家大公子的脉象似曾中过y蛊。”
“什么?!”周稔黛一惊,又怒:“我的女婿,谁敢给他种y蛊?!”
廖太医道:“此事可追查,关键是化解之法,应是,是与人结合才获得解脱。”
“你的意思是说,有我血脉的后人替他解得毒?”周稔黛原本坐着,说到此处突然站了起来,因为他能想到的符合给戚无尘解毒条件的白家人就只有一个——白翛然!
“我儿——我儿!”他激动得嘴唇直打颤,“还活着!”
廖太医说:“应是小少主无疑。”
“速速传令,沿戚家公子回程去找!三日内务必将翛然带回来。”
这个时候在周稔黛心里,凭借白家阴司的势力要找回白翛然,三天的时间足以,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整整一个月后,任凭阴司如何上天入地本领神通,生生就是没找到白翛然。不但没找到,他们甚至连线索都跟丢了!
周稔黛的内心一天比一天不安,然而朝局的变迁,事态的发展已经不允许他花更多的精力在寻找儿子这件事上,因为白冠英回京了,同行的还有作为战败国的狄戎议和使团。
皇帝允许周稔黛在京置产留住的一个很重要的条件就是需要他牵制狄戎议和使团进贡的那批美貌哥儿。相传狄戎哥儿都是御蛊高手,皇帝对这种美貌的生物既好奇又戒备,当然还有一点,让狄戎带哥儿进京,也有试探之意,就好像你在驯服一匹狼,引狼入室方知它是真臣服还是假装的!
皇帝当然知道这件事有风险,所以才会在议和使团进京这天不但让周稔黛全程以郡主的身份随扈在侧,还让青云道长带着观中的道士们护驾在前。
这种大事面前,三个皇子持续一个月的内斗都显得不那么闹心了。
就在整座平京城都在为这件事忙碌时,定波候府的后院里,戚无尘缓缓睁开了眼睛。屋里很安静,有药香在空气中飘荡,这是他长久昏迷后,醒来的第十个早上,然而每次闭上眼,那山洞里的情景却历历在目,他从被子里抽出手掌,静静望着自己的掌心——
这双手的掌心,曾经在那个人的皮肤上游移过,抚摸过,过,也放肆过!明明那时候自己神志不清,这双手却仿佛还记得那时的一切感觉,独属于白翛然的触感,好像通过指尖深深刻在了他的心尖上!
‘然然!’
戚无尘自心中狠狠地喊了一声,随即举着的手颓然坠下,正好搭在了他的眉眼上。
就在这时,那房门吱呀一声响,药香浓郁是有人来送药了。戚无尘虽然醒了,但还下不了床,得靠药物吊着续命,太医说少则三月多则半年,他得将养好了才能下床。
然而白翛然不明踪迹,且秋闱在际,他等不及了。最主要是白翛然迟迟没有消息,他心急如焚,他需要尽快好起来,前两日他就让宣杏私下再去请杏林大手来为他诊治,结果宣杏出去一趟,杏林大手没找来,倒是带回了赫连舒云。
两人就在街上碰到,赫连舒云听说戚无尘的情况,自告奋勇前来诊治。宣杏不知他另有目的,只当他是大好人。之后,赫连舒云给戚无尘另开了一副药,倒确实逐渐有了起色。孙氏知道此事后,也没说什么反而很是感激他。而这个时候,周稔黛等白家人早搬出了定波候府,去了后海湖新购置的宅子。
这天,赫连舒云亲自熬好了药,送进戚无尘的屋里。给他诊过脉后,点了点头道:“戚公子的脉象趋近平稳,想来再过几日便可下地行走了。”
戚无尘淡淡嗯一声,道了句‘多谢’。
哪知,赫连舒云突然长叹一声,自怀中掏出了一只荷包,道:“本来想再等你身体再好些才拿给你,不过,白兄临走前将这块玉佩托我转交给你,说,你看到它便什么都明白了!”
戚无尘整个人精神为之一震!一把抢过那荷包,打开一看,果然是那块龙凤玉佩,那是在运河工程期间,他送给白翛然的定情之物,他深信白翛然不会随便把这东西转交他人,就像他深信他与白翛然的爱情不会因为任何外力而中断——
但是,这块玉佩为何会在赫连舒云手中,戚无尘却深表怀疑。但是他不动声色,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耐心听赫连舒云把话说完!
赫连舒云正在摇头感叹:“……白公子说他身承密旨,要去查案,希望你能帮他。他会每月脱人带来口信,届时或许需要你的配合!”
戚无尘握住玉佩的手指渐渐收紧,这话他听懂了,白翛然在赫连舒云背后那伙人手里,他们要查案,需要自己的帮助,若是自己不帮,白翛然很可能有危险!
戚无尘眼神凌厉起来,盯着赫连舒云:“所以?”
赫连舒云觉得跟聪明人说话就是好,便道:“平京安稳了这些年,趁此议和期间,该热闹一番才好。”
‘呵,’戚无尘垂下眼睑,不多言,似乎在思考,完全不掩饰唇边那抹讥诮的笑意,好一会儿才道:“愿闻其详。”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行驶在辽南的崇山峻岭间。马车的窗帘时而被人掀起,车厢内传来阵阵干呕的声音——
白翛然这几天晕车很严重,动不动就要吐到黄水都出来,且吃不下东西,整个人蔫蔫的,总是困得睁不开眼,才几天而已,人都廋了一大圈。
此刻他又趴在窗边吐黄水,动静十分吓人,马车靠到林边停了下来。车帘一挑,连华城探进半个身子,他抬手本是想要拍白翛然的背,然而手还没有碰到白翛然,就被一把打开——
“别碰我!”
白翛然有气无力地吼道。
连华城神色一冷,随即整个人飞快钻了进来,双手直接按住白翛然的肩膀,将人从窗边扯下来,反转——他寻着他的眼,当看清白翛然的眼中那抹明晃晃的厌恶,他反而笑了。
那是一个非常邪恶的笑,好似不怀好意,凑到白翛然耳边低语:“你如今不过是一个被人干烂的,是我好心救了你,别不识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