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辛夷说,他指向胸膛:“我会把功率调到最大,然后解除连接。你有3分钟的时间完成短路配置。”
他看向兰登,兰登勾了勾嘴角,像是在安慰他别担心。但他的神色里没有一点真正的笑,只是无可言说的空洞与绝望,好像心里早就空了一块。
达尼埃莱抱起沈琢,在CAT的带领下准备往反方向走——方才他们与阿尔文相遇的那扇金属门后,应当就是水谷苍介为自己准备的逃生飞机。
但他都起身了,辛夷却喊住他。
“让我再看一眼……”
他艰难地伸出手,轻轻握住那枚从沈琢领口滑落的,红绳栓着的小玉犬。
青白色的小狗身上还沾有沈琢的体温,他日日夜夜带在身上,放在胸前,日日夜夜用心跳捂热。于是那一瞬辛夷不争气地感到悲伤,那么悲伤,是他作为一个仿生人所能体验的最壮烈的情绪。
哀莫大于心死。
他想起很多往事,想起那片总是被阴云笼罩的繁华的花园,想起第一次见到沈琢……沈琢是他的一切,他赋予他姓名、赋予他生命。
于是从此一生都囿于此人,为他而死,也心甘情愿。
辛夷最后一次感受玉犬项链上的体温,觉得多少年岁月都在这贪心的、总也不满足的一握里过去了。
“走吧。”
他笑了笑,在沈琢唇上落下个冰冷的、属于机器的吻。
他将那颗量子式蓄电池心脏摘下来,心脏立即在这坨废铜烂铁上停止跳动。阿尔文在那一瞬握了握贺逐山的手,贺逐山立刻反握住他的。
他们谁也不说话,却在那一刻心意相通,想要紧紧抓住这个人,死生无常也不让人将对方夺走。
然而贺逐山走到门前时,回头望了一眼,兰登正站在那,抽了口烟,准备跳进中枢舱。
他像是察觉了贺逐山的视线,忽回过头来,如很多年前一般逗他:“看什么,小孩。”
贺逐山沉默须臾:“我……其实很高兴再见到你。”
兰登一怔,不屑地撩了把发,但他回过头去,贺逐山便知道,那是他狼狈时惯有的动作,他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的失态,看见他眼底的红。
兰登把烟摁灭,大笑着说:“那就算你有良心,我……不,是我们。我和凤凰,我们没白救你。”
“向北走,一直向北。”兰登说,“会路过我们家,路过那些游戏厅,路过小面馆和篮球场,但你不要回头。”
他跳进中枢舱:“在跨过蒸汽海峡前,你都不准回头。来年再下大雪,记得给我放炮烟花……”
“凤栖梧桐树,我不在的这些年,不知他睡得好不好。”
“轰”声巨响,中枢爆炸,基地所有系统立时瘫痪,只有逃生区因装有特殊金属防爆墙免于一击。轨道大门终于不再被锁定,逃生飞机得以在火浪卷来的前一秒冲出基地,但机内没有欢呼,只是一片沉默的死寂。
沈琢还昏睡着,他眼角有滴泪,正顺着颊面滑落到那只小玉狗上。辛夷的芯片被放在一旁,滴滴的闪着光。
脚底,苹果园区废弃的街道中已满是仿生人身影,他们正朝基地进发,遇到些常年躲藏在苹果园区的帮派混混,立即与其爆发枪战。
但仿生人将混混们开枪扫射后,陡然抬头,像是发现了飞机的存在。
“小心!”CAT尖叫,“拦截一条信号指令,仿生人将对我们进行火力打击!”
阿尔文立刻推动操纵杆,飞机在空中扭转成180度。
仿生人举枪扫射,飞机在密集的火花里不断闪动。但机身过于庞大,立刻被智能武器自锁,一侧发动机引擎被击毁,冒着黑烟向下斜坠。
阿尔文只能把操纵杆压到最高,飞机借着最后一点动力垂直向上攀爬。
“跳伞,”贺逐山明白他的用意,翻出降落包,丢给达尼埃莱,“达到最低高度就跳。我会跟着沈琢帮他拉绳——最好降落在码头附近,进入海峡,小野寺遥随时可以接应。”
但他正说着,余光忽看见不远处,已能窥见影子的跨海大桥上方,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虚拟投影。
那是水谷苍介,极其巨大,仿若神明。
他正笑着凝视飞机,慢慢抬臂,挥了挥手,像在和四人做道别。
作者有话说:
下章收本卷尾
65伊甸(17)
◎“我永远爱你,直至我的灵魂消散。”◎
“您该准备撤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