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辛夷说:“这项链很重要吗?为了它命都豁出去。”
沈琢打起精神:“很重要的,一个礼物。”
“朋友送的?”
“不记得了。”
沈琢便抬脸用那双圆润的桃花眼看人,莹莹静水,像是因遗忘记忆而委屈。于是辛夷将他揽了揽:“睡吧,风还要很久才停。太阳亮起来,我们才能赶路。”
“热,睡不着。”沈琢答,“你能抱我吗?你抱我,也许我就睡着了。”
辛夷默然,最终将他拎到怀里。他盖着兜帽蜷在刚认识的陌生人身边,眼睛一闭,就像不知人世险恶的狗崽子。
沈琢又忽然睁眼。
他往辛夷怀里拱了拱,再三确认,发现自己听不见辛夷的心跳,“咚咚”的动静是从他胸腔里传来的。一颗心跳动,震热了两人。但辛夷没有心跳。
他不由伸手轻捏辛夷的手,对方顿了顿,反握住他。手掌大一圈,将他完全包起来。辛夷的手冰冰凉凉,似乎不会流血。
于是沈琢在黑暗中睁眼回想,他险些被人面蛛吃掉时,辛夷救他,刀那么快,力气那么大,沙海里那么热,他却那么自如。热浪蒸得沈琢头晕眼花,辛夷却一滴汗也没出,甚至防护服,都是快到避风洞时才换上的。
就好像那件衣服只是穿上给人看。
只是一种机器的伪装。
沈琢便想:辛夷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辛夷是真正的人类吗?
他和辛夷不过萍水相逢,今夜却已睡在对方怀里。他觉得自己应该警惕起来,防备辛夷,可辛夷身上那么凉爽,那么柔软,那么熟悉,全都对他敞开。
沈琢到底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
避风洞的那一头,阿尔文刚从昏睡中醒来。
鲛赶在沙尘暴将万物一口吞噬前,把车冲进巨岩的庇护下。他们便在鲛的带领下从小路钻进避风洞,刚合上石门,便听见狂风笞抽花岗岩的可怖之声。
鲛说这里还算安全,沙行生物的视力都不太好,等风停了,她会继续往鬼宿城开。她替两人找了一个舒服的角落,便去和守夜人中的同伴闲聊。
虽然伤口处理及时,但阿尔文还是有些低烧。
贺逐山用手背探他的体温,没说什么。但他从阿尔文口袋里摸走那颗他没舍得吃的糖,这回顺畅无阻地撕开了包装,然后垂眼看着阿尔文:“张嘴。”
阿尔文乖乖张开嘴,他把那颗糖推进他齿间。指尖稍凉,和人一样,玉剑之锋。
然后贺逐山说:“睡一觉。”
他就真听着他的呼吸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模糊的噩梦,醒来时冷汗淋淋。下意识伸手去抓,却没见人影。他坐起来,乔伊正窝在他腿上舒服地打呼。阿尔文把它折腾醒:“找你主人去。”乔伊愤怒地“喵”了两声,最终一摇一摆走走嗅嗅地带他去。
阿尔文攀着粗石,从一条蜿蜒的岩洞里钻过去,原来避风洞上方还有一个小洞,贺逐山正坐在尽头。两石之间有一指宽的极细的缝隙,风丝丝缕缕杀进来。所幸地表顽固,洞里只是被吹得凉爽。
阿尔文将乔伊放到地上,猫扭着屁股“呜呜嗷嗷”地朝主人奔去。它偎在贺逐山腿上,边骂边竖直了小尾巴,像是在声泪俱下地控诉某人。
贺逐山抬眼:“你欺负我的猫?”
阿尔文说:“我哪敢。”
他坐在贺逐山对面不远处。
贺逐山正在拭刀,一遍又一遍,薄薄的刀锋在黑暗中隐隐泛亮,幽光雾一样将他拢着,他显得又冷又远,不像这世界该有的人。
两人谁也没说话。
风如乱柳片片见血,刀也在他手里声声嗡鸣。
阿尔文忽然说:“你不是第一次来地下城。”
他的动作顿了顿:“我在这儿待过两年。”
“逃命?”
贺逐山说:“练刀。”
贺逐山的枪法很准,但那多半与他的异能有关。相比之下,他的刀法更加惊人。那是在生死一线上卷刃饮血、靠命搏出来的功夫,阿尔文见识过,也吃过亏。
阿尔文问:“你杀过很多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