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是,皇家佛寺内常驻的归一大师突发旧疾,如今性命垂危,身边只余慧安一位弟子守着。虽然当今圣上对于归一大师的病情很是关切,也派了宫中不少名医前去,然而慧安似乎是代归一大师拒绝了所有太医的问诊,只说是传达师父的意思,不见到慧能出现,便不医病。如此固执,本应该很是触怒皇家威严,但说到底归一大师以及底下的弟子都属特殊之人,所以就算是当今圣上也不好强迫,只能让那些太医都在佛寺附近候着,以便随时等大师改变心意的时候再及时赶到。前一条消息唐夜霜并不算意外。柳涟安身上虽然有着诸多她所看不懂的疑点,然而若是说到害人,那她是决计不相信的。故如今那个仆人回来,也算是多多少少地替她洗脱了几分冤屈,如今只需要再找到苏乐的行踪,一切便好办了。如今来讲,并算不上是什么天大的事。但是听到佛寺救急在屏退了旁边人以后,唐夜霜这才从自己的袖笼里头拿出那一柄断成两半的法器,放在跟前仔细端详着。若她手中的这柄断裂的法器,也是伤了慧能的法器,果真是慧安所属的话,那跟前的形势,就比她此前想象中得要危险得多了。这么一个人如今在弑杀同门师兄以后,便已然这样急不可耐地主导了归一大师的所谓“旧疾复发”,其中隐藏的狼子野心,着实让人感觉心惊。而之所以传达归一大师那样看似固执无礼的要求,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将所有的罪名如此道德绑架在他认为已经死了的慧能身上,因而他明晓,慧能是决计不会再出现了,毕竟他是他亲手弑杀的,又如何能够让一个死人出现?如此拖着,待得归一大师驾鹤西去,作为他门下弟子的慧安自然理所当然地接任住持之位,而慧能也因为背上了不尊师重道,害得师父郁郁而终的名头,即使死了也不再会有人帮他出头。这样的布局,虽然是险,但是若是一旦成功了,对于慧安来说可谓是此后的生涯一路畅通。只是,慧安大抵千算万算也想象不到,在那关键的时候,是枝娘牺牲了自己,最终才成就了慧能的再次新生。眼下也正是这么一个关键的决定,才能掰回跟前的形势。抿了抿唇瓣,唐夜霜已经召来了外头候着的衙役,“吩咐下去,明日早上,备好轿子,接引着我和慧能师父一道去往皇宫。另外,慧能师父在此的事情通知下去,切莫不可声张,明白了么?”待得手下应声而去以后,唐夜霜才就此躺倒在了自己的座位上,一边直愣愣地看着眼前雕花的天花板,已然有些疲惫了。她如今才发现,虽然她能够一次次地解决掉那些祸害的角色,却始终无法阻止好人的死去,她的出现,好像从始至终都并不能够改变些什么东西。她从前一直是有些自负的,如今却才真正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分身乏术。无论她再如何四脚朝天忙个不停,究竟也还是无从同时阻止两场灾难的发生,费心费力保全了其一,便不得不放弃其二。这样的取舍,虽然符合常理,然而去总还是让她皆着有些难过。如果这时候,云墨寒在场便好了。心中冒出这个念头来的时候,就连唐夜霜自己也不免感觉到了几分惊讶,毕竟她从来都不是那般会依附别人生存的人,如今却在这种时刻不断地想着:若是他在便好了。他定然是能够帮自己摆平一切艰难险阻的,让她就算身处在另外一个地方,也无从担心他那边的情况。他好似就是那样的无所不能,时时刻刻都能够拯救自己出困境。只是,这样的一个人,如今到底也是离开她身边许久一段时间了。也是想到这里,唐夜霜才陡然想起来,边关那边的消息,似乎也已经有一段时间未曾传到她这里了。虽然时而也有战报直接通过人快马加鞭到皇城中,她也时刻有去探听,但总不过都是凶凶吉吉,吉吉凶凶,虽然跌宕起伏,但是也总没有太大的拉扯,好似战事便一直维稳在了那个地方,一直僵持下去,双方都是那般的固执而顽强。这样的情况着实磨人,但她实则也并没有对此感到多么的担心,毕竟战争,她虽然未曾经历过,但是也多多少少能够猜到其中的门道,对于此等兵家常事,她已经锻炼出了格外强大的心态。真正让她感觉担忧的,是她已经许久一段时间未曾收到由云墨寒亲自手书寄给她的信件了。按照常理说,他就算再如何忙,也会给自己留下几句话的,然而如今,许久未曾见到他的亲自手书,让她只觉得心中砰砰的跳着,总感觉预示着什么重大的事情即将发生。再等一会吧,再等一会吧。唐夜霜屈起指节来,有些无意识地一下下叩击着跟前的案面,虽然面上的神色并没有暴露出太多信息,然而那“咚咚咚”毫无章法的叩击声却已然可以清晰地说明她此时此刻的心境有多么的烦躁。这样的焦躁情绪一直延续到了天生克星在窥得那个身影时,唐夜霜霎时黑了一张面孔,虽然心中还是留存着要因而小石头的事情找他算账的心思,然而眼前的这副情况看起来,这显然不是一个恰当的时机。到最后,唐夜霜纵然存着上前去将跟前的这个虚伪的男人那狐狸的外壳给撕个稀巴烂,但是也只能忍气吞声,放下了轿帘,且当做她没有看见,只打算早日进到佛寺以内,待得处理完归一大师那边的事情以后,再好好地来寻楚月这个典型的大尾巴狼来好好算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