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不由陷入沉默,黛玉不好糊弄,且黛玉是一片真心,她若继续顾左右而言他,反而落了虚伪的下意。
想了想,宝钗轻声道:“你曾说,你信太子。”
“嗯。”轻轻一声,黛玉慢慢抚上了心口,她自是信云涯的。可是,正是因为相信、甚至可以说是坚信,他是那样一个磐石不移的君子,才更担心,更害怕。
云涯的执拗不逊于她,而且,作为男子,不仅执情更执天下,所负担之重何止她的百倍。
“你纵是担心,也做不了什么。如太子所说,你若跟去,只会让他分心。”宝钗轻轻抹去黛玉眼角的湿润,忽然道,“天道分男女,男女各有所责。你已经尽到了你的责任,太子那份,你无法帮着承担……其实,在我看,你也不需担心什么。”
黛玉怔愣,不由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宝姐姐……”
宝钗冷笑:“没担当的男人才会将重压施加于女子之身,根本靠不住。”
今世的宝钗,少见如此直白的讽刺之言。
宝钗依旧是宝钗,从来不会将话说死,自嘲似的笑了笑,又摇头:“大概,因为我持着这般冷血无情的想法,才会一直……嫁不出去。”
宝钗扪心自问,得知甄宝玉的死讯之后,她并无丝毫伤心之意。甚至连惋惜都微不可觉,大概是因为,她已从心里判定,痴傻到敢与郡主私奔之人,决不可托付终身。被一个赴了地府的哥哥连累到如今这地步,宝钗自认比任何人都了解什么叫族罪、什么叫牵连。
无情者,休得想天道以情报。
黛玉细看着宝钗一身更胜前尘的冰雪之姿,不由轻声叹着:“莫失莫忘……”
宝钗失笑,立即打断:“那锁早就坏了,我给扔了。”什么金玉良缘,简直晦气。
黛玉却摇了摇头,轻声接下去:“莫忘前缘,莫忘……本心。”
情情者,执情;无情者,只执于己。
宝钗无言,轻轻抚着黛玉的脸颊。黛玉重新埋进宝钗怀里,依旧紧紧扣着心口,她记得清晰,云涯与她最后的嘱咐是——“等他”。
深藏忧虑,静静等待。
……
第二日,林睿没能去上朝。
镇国公还不肯退兵,而且皇帝的圣旨也发了过来,让林睿多“歇”几天。
因此,直到午后林霁风回来,长公主府诸人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太子一意孤行,非刑杀人,连累大量官员及官眷于渡口丧命,满朝与之沾亲带故的“苦主”一齐上书,要求皇上废太子。皇帝依旧不肯,朝上一片僵持,最终太子主动认罪,并东宫统领何致请罪,这罪过,才算真正“坐实”了。
最后,太子自请于都外玄真观出家。
作者有话要说:无罪而攻之,不可谓仁。知而不争,不可谓忠。争而不得,不可谓强。义不杀少而杀众,不可谓知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