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涯终于叹道:“我有分寸。”
“你有没有分寸我不知道,太子足智多谋,我是比不得。”弄月睨着他,忽然一笑,“不过呢,你是储君,得算计全天下的心思;黛玉嘛,只要猜你一个人的心思就够了。”
情情者,一片衷情。
沉默了一会,云涯眼底闪过一丝难得的温柔:“我回去了,剩下的都交给你了。”
弄月却愣住,早知道你这么听话,本宫何必采取强硬手段?等等,弄月瞬间反应过来,云涯刚刚说的是“剩下都交给你了”……喂,回来,剩下一海的事儿呢你不准躲懒!
……
云涯回到东宫,当然依旧没有休息,而是吩咐侍卫:“将何致带来,昨晚太过仓促,孤须与他细谈。”
侍卫遵旨,可谁知,去的是一队铁甲光亮的,两刻后回来的却是全身浴血之人!
其中一个竟是何致,臂上被刺一道,鲜血横流。其他侍卫的伤大多在身前,看得出是正面迎敌所致,只有何致全身皆伤好不狼狈,毫无疑问,他才是对方的目标!
云涯瞬间皱眉:“有人刺杀你?”
何致吐出一口鲜血,自嘲一般:“有人冲入天牢,说是奉首领之命,要杀我——这个叛徒。”
云涯眉头越皱越紧,赫然想起昨晚的四场刺杀,皆发生在宫外……声东击西?时间倒是掐得正好,可理由实在说不通。代价太大,效果还不显。云涯看着几乎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何致,忽然问道:“到底进了多少杀手?”
“几十人,皆是高手。”
刺杀黛玉也不过派出了一两人,对何致竟然下这么大的手笔。以贾敬一向“爱惜物力”的做派,看来,真是恨毒了。
同样,这也说不通。暗军遭受重创,最该保存实力修生养息,耗费如此之大只为追杀一个本就游走在外延的“叛徒”……值得么?
就算动摇了“军心”,此时的亡羊补牢之法,也不是堆上更多条人命来搞刺杀。
除非何致手里还有其他底牌,使贾敬忌惮非常,非要在他吐露之前杀他灭口——却也不像,以何家现状,攒着把柄挟持帝王是蠢之又蠢,和盘托出或才能换的一线生机。何致明显不是个蠢人,而且,何致拼了半条命与贾敬抢先机,只因为他手里所有的把柄,都只在贾敬未反应过来的那一瞬,方才有价值——若攥在手心,藏着掖着,就算只到今天也不过是死物而已。
云涯不得不做出猜测:“贾敬……或许、真的疯了?”
黛玉的担心不无道理,云涯第一次感觉,完全摸不清对手的脉搏。与智者过招,机关算尽,最后一分看天意;可与疯子相争,正常人得谨慎再谨慎,得再费一倍的心力。
因为杀人远比救人容易,乱世远比济世简单。每一次刺杀,牵连更多的无辜,也擒获更多的暗军。就如这五桩毫无道理的暗杀,使得朝廷又寻得暗军一处据点,捣毁后俘虏百人,更顺藤摸瓜至两个金矿——仅此而已,贾敬其人,依旧不见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上有饭局,没来得及码字,停更一天,鞠躬道歉!
假戏折折粉墨登场流言霏霏断章取义
云涯继续揪着贾敬不放,被坑了的弄月则大包大揽地接手其他善后事宜,譬如向云朔详细汇报四桩刺杀的前后,还有黛玉重伤、笈礼和婚礼都得向后拖延的事实。
云朔没听完便勃然大怒,于是长公主府里里外外都是兵,被围了三层,真叫个水泄不通。
恰好是云征巡边归来,隔条街就见到妹妹府前一片热闹,不由皱眉问:“林睿反了?”
造反也就这待遇了。
前来接驾的长使官连忙对肃王殿下解释,听得一天安排四场刺杀,云征的眉头越皱越紧:“贾敬……疯了么?”
纵是敌明我暗,也是敌众我寡,分兵乃大忌。
林睿也接到了侄女儿遇刺的消息,策马赶回家中,却被堵在门口差点没进来,皇帝陛下调来的皆是精挑细选的可信之人,却不是每个人都认识定远侯的。
林睿最终凭着兵符才进了门,柔兰公主无奈地与丈夫解释自家皇兄的顾虑——简而言之,皇室小辈儿的婚嫁不能再出岔子了!
弄月明明白白克死了一个崔应明,云诺不知道是不是更损,跟他稍微扯上点关系的,不是死了就是死而复生当女鬼。貌似年初时候,太上皇还戏言过将黎樱许给云诺?喏,黎樱的肚子上破了个血淋淋的洞,到现在还未养好呢!
唯恐云涯的未婚妻再出事,唯恐皇家成了鳏夫院或寡妇清洁堂,云朔这个这辈子都娶不着皇后的可怜皇帝,真是操碎了别人家嫁娶的心。
柔兰公主道:“宫里下了旨,将太子与黛玉的婚期改到明年。笈礼那边,我已向蓝老夫人致歉,大概也得拖到年底了。”
若是顺当,今日本该是黛玉的成人礼,可如今……昨晚上,乖巧的小侄女白着一张小脸,忍着疼、强作欢笑撒娇:“婶婶,晚些嫁也好。未出阁的姑娘才最矜贵,我还想多欺负哥哥一阵呢!”
柔兰公主抚着手边鲜亮的华服,这是黛玉的礼服,越发觉得金丝银线扎眼睛,赶紧合上带着已经润湿了的双眸:“我从未见过‘三哥’,我不知道他有多恨……我不懂,他是不是非要看着全家断子绝孙才痛快!”
林睿伸出手轻抚妻子的眼睑,带出一片湿滑的清泪来,不由皱眉,笃定:“不会如他之意。”
向侄子细问过黛玉的伤势之后,林睿又进了宫,是告假的。连长公主府都能混进刺客,真不知还有何处是安全无虞的。云朔理解他的担忧,给了他一个月的假,陪陪家人,也好好整顿一番长公主府和定远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