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无昱当然知道时间还早,可诸煌恺实在太烦人,越是与他纠缠,就越是脱不了身,还不如出乎意料地甩开他,争的就是时间,看看谁比较快吧。
不过这话当然不会告诉佑司丽芳,所以只是道,“剩下的,佐丞镡会处理。”
女人一愣,“他……他来了?”
夏无昱含糊着点点头,没说其实那家伙一直都在。
“他,也参与了这件事?”
夏无昱迟疑一下,摇摇头,“不算吧,知道多少,都是他自己猜的,我并没有告诉他什么,不过,我想他会帮我们掩饰,收拾宴会后续的,他毕竟是你丈夫。”
“丈夫?”佑司丽芳猛然爆发出一声冷笑,再也难以掩藏目中的痛苦与恨意。
夏无昱踌躇一下,还是问,“你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父亲?”
女人疲惫一笑,“还能是为了什么。”
“可这个权力果实,也并没有多么甘美,你必须听话,给老板做事,难道不怕他会一直拿捏住你的短处,一辈子控制你?”
佑司丽芳又笑了笑,神情有些飘忽,“没有你,范卡早就死了,我从没有想过,要一辈子置身于他的阴影之下。”
“老板说,他握有你的把柄。”而这个把柄,应该不会仅仅是密谋杀父这件事,女人一定有着更加深层次的秘密,权力,太过单薄,无法成为她一系列行为的动机。
“把柄啊……”佑司丽芳瞪大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最为伤痛的经历,整个人都被破碎的光晕所笼罩,“这个世界上,除我之外,只有两个人知道那个秘密,其中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在用它威胁我,就像你讲过的,说不定会卑鄙无耻地用它威胁我控制我一辈子。”
她冷冷的笑了,“知道么,有时候午夜梦回,我其实还挺佩服他的,明明……那都是他的错,明明……他才是真正的恶人,是造下一切罪孽的凶手,然而,如今却是他在以我的惨事相要挟,要我这个受害者,替他这个加害者卖命。你见过无耻到这种程度的人吗?如果以前没有,现在也已经有了,不错,他就是你的好主人,范大老板。”
夏无昱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他只是个平民,而你是贵族,再怎么样,身份差距摆在那里,很多事情,对平民来说是大罪,对贵族来说,却根本只是一件小插曲。”
既然不是弑父这么大逆不道的行径,他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秘密会比她后来做下的事情更加严重。
“你不懂……”女人眼神奇异地看着他,“你想知道?真的想知道?贵族的人命非常金贵,比杀死元老院首席这种顶尖贵族,更加不可原谅的罪行,就是……呵呵,呵呵呵,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呵呵呵……这个世界上,除我之外,就只剩下他一个人,还知道那个秘密,你真以为,我会告诉你?恶魔……哪怕你是恶魔,也别想撬出真相,呵呵呵……哈哈哈……”
佑司丽芳突然大声狂笑起来,尖锐的声音在地下甬道中造成极为刺耳的回响,她双目圆睁,眼角崩裂,滑下薄红色的水线,看上去竟然有些精神错乱起来。
夏无昱没想到会这样,上去捂住她的嘴,却被女人涂满丹蔻的指甲,重重抓了几记。
“安静!”青年现出本相,紫瞳直直看入女人湖水般的双眼,“冷静些,你可以信任我。”
佑司丽芳迷失在魅紫色的星云中,非但安静了下来,竟还慢慢绽放出了幸福的笑颜。
夏无昱觉得有些奇怪,用力拍拍她的脸,“喂,你怎么了,发什么呆,醒醒。”
女人倏地回神,看着他的目光,就像看到了第一眼生人的雏鸟,她突然扑入紫瞳青年怀中,受了无尽委屈一般,哇哇大哭起来,转瞬间,夏无昱的衬衣就被打湿了一片。
“死了……死了……呜啊啊……他死了,死了啊——”
青年迟疑一下,慢慢将手放在她的头发上,轻轻顺了顺,“谁死了?”
女人抱住小腹,像是正在经历着难以想象的痛苦,“我的……孩子,死了……”
夏无昱一惊,“你有,孩子?”
佑司丽芳恍惚的笑着,“曾经有……说是孩子,其实……还只不过是个胚胎呢。”
她抬起头,望着他,眼中洋溢起幸福的流光,“知道吗,我曾经,过得非常非常快乐,非常非常幸福。我有一个疼爱我的好父亲,他教我知识,教我礼仪,教我权谋,培养我成为一名足以担当大任的家主继承人,虽然有时候过于严厉,但是我知道,他真的关心我,真的为我好。
我还有一个优秀的丈夫,他是整个贵族年青一代中,最为光耀夺目的存在,我虽然也很不错,但除了家世,在很多方面,都不如兰诺家的长女,并不能说是最为优秀的女性,所以,当他垂青于我时,我……是非常非常开心,甚至是荣幸的。”
佑司丽芳捂住脸,“明明,是他追求的我,明明……是他主动向我许下一生一世的誓言,如果他无心,那时候的我,断断不敢对他抱有幻想,我会像其他心生爱慕的贵族小姐一样,只是远远看他一眼,就非常满足了。但是……”
“但是,他成为了你的丈夫。”
女人惨淡一笑,“是的,就像古语里说的,婚后生活,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虽然并不是热恋男女所期盼的如胶似漆,可我真的已经足够幸福了。”
夏无昱暗想,恐怕对于这个女人来说,哪怕不是真的那么快乐,但只要留存给予一定的幻想空间,她就仍然会继续幸福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