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阮奕回京,顺帝唤他上前。其实在南顺的来龙去脉,丰巳呈都已同顺帝回禀过,顺帝亦知他在南顺遭人看守羁押,甚是用刑。他一趟去南顺不易,更不易的是,还能平安回来……顺帝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因是年轻,即便曾出生入死,也未留下明显痕迹。顺帝颔首,“没事就好。”阮奕拱手,沉声道,“若非陛下让丰大人和青木大人来南顺营救,又让爹从长风赶来南顺,阮奕这一趟应当是回不的……”阮奕言罢,又在顺帝跟前重重叩首,抬头时,额间都有血丝渗出,“阮奕叩谢陛下和娘娘救命之恩,没齿难忘,阮奕定当铭记心中,永世不忘……”顺帝伸手扶他,轻声道,“朕和梓童是看着你长大的……”阮奕喉间轻咽。丰巳呈和青木曾是陛下和娘娘身边最得力的暗卫,陛下会让丰巳呈和青木到南顺,又让丰巳呈全权动用苍月在南顺的暗卫势力,是为了救他。若非陛下和娘娘,他应当会死在南顺,再也见不到爹娘,宴叔叔,锦诺,甚至永远不会知道小白兔的存在……顺帝扶他起身,亦问道,“开阳同朕说了在南顺的事,这些事不足以让宋祈对你起了心思。这里没有旁人,同朕说,宋祈(朝帝)为什么要扣下你?是你知晓了他的什么秘密?还是他有把柄握在你手中?”顺帝果真问到此处。阮奕知晓此事避不过,朝帝不会因为一个无关痛痒的理由羁押苍月的使臣,阮奕亦知顺帝跟前,不会轻易糊弄过去,但宴叔叔的告诫仍在心中,阮奕知道既不能莽撞道出事情,更不能绝口不提朝帝,否则一定会惹顺帝疑心。阮家父子三人同朝为官,君臣之间一旦生了间隙,那阮家踏上的,又将是上一世的老路。这也是他重生之后,最要避免的一条。阮奕深吸一口气,重新朝顺帝低头拱手,“微臣要同陛下说的事,许是听起来有些荒谬,但实则,微臣是信的……”顺帝微顿,不曾想他开口说的是这么一番话。阮奕低声道,“朝帝同微臣说,他重活过一回。”顺帝眸间微滞,似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阮奕抬眸,眼中似是还有尚未褪去的紧张和骇然,却仍由强迫自己镇定道,“朝帝是同微臣说,他已经活过一次,知晓之前发生的事,也知晓未来即将要发生的事。在他重活前一世,陛下在去年十一月病逝,而后东宫即位,娘娘病逝后,苍月在外戚专权和北部巴尔的频频骚扰下,内忧外患,东宫在风雨飘摇中,用了十余年时间才站稳脚跟……”“所以,”阮奕再次深吸一口气,“已经经历过一回的朝帝,靠着对未来的发生事情和对人的熟知,在先太子手中夺下了皇位,提前了□□年登基。登基的一年多来,在慈州和富阳两地秘密屯兵,也倾尽国库,做好了与苍月交战的准备,更派人同长风私下会盟,只等陛下去年十一月离世后,同长风一道,趁着苍月内乱和全力平定北边巴尔入侵之时,无暇东顾,好趁机取下苍月东部重镇,只是,朝帝说,这一世陛下并未像早前他知晓的一样过世,打乱了他的计划……”阮奕一口气道来,说得都是实情,顺帝也未打断,一直听他说完。顺帝心中是骇然。但并非不信。因为范逸早前从月牙湖回来时,便同他说在月牙湖的一天晚上,莫名其妙做了一个噩梦,梦里他因为旧伤和风寒参杂在一处没有在意,阿锦(皇后)回了平城,他在京中为盛家和陆家将外祖母牌位请到殿中一事动怒,又恰好逢着柏子涧在南巡路上遇到山洪去世,他急气攻心,就是在去年十一月的时候驾崩……驾崩过后,阿锦一人撑着柏苏和苍月,但在阿锦过世后,苍月就进入了风雨飘摇的十年,范逸也死在那段时间里……这些,都与方才阮奕口中说的,不谋而后。而宴书臣从长风传回的消息,南顺朝帝也确实邀请过长风私下会盟,也认定长风会在这个时机站到南顺一遍,但宋祈无知,并不知晓他与肖玄(长风皇帝)之间在十余年前就有会盟,也远比宋祈想象中的要牢固得多。这一条,还是同阮奕说的不谋而合。重活一世这样的事情,的确匪夷所思。但如果阿逸都能梦到这些,又如何保准另一人不会?朝帝心中莫名后怕。若是当时没有阿逸站到他跟前,同他说起那翻话,他提早收拾了盛家和陆家,又谨遵医嘱,还让柏子涧在南边呆到了年关后再回,许是后来的这些事情真的有可能发生,既而变成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