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放了!”
软白的小手丢下装满引线的绞盘,风筝乘风而起,自由地飞向更高处。
伺候在小公主身边的嬷嬷闻之大惊,赶忙吩咐宫人收好风筝——上面那幅画可是小殿下亲手画的呢!陛下见了都夸好!
天潢贵胄,脾气比忽来的风雨还大,她当心哄着:“怎么不放了?”
“你觉得有意思?”
“这……”
嬷嬷是宫中的老人儿,皇后娘娘素日里都给她一分体面,面对小公主不轻不重的质问,她心里一突,摸不清哪来的危机感,仗着殿下年岁稚嫩,下意识问:“殿下是哪里不满了?”
小长阳眼睛微眯,脸颊鼓着像是被气到:“你看我孤零零的,有意思?”
她想要的是热闹!嬷嬷把她的热闹全赶跑了!她辛辛苦苦制作这风筝为的什么?蠢材!
她才满两岁,帝后身上那种雷霆万钧的气势却仿佛不用学,血液里天然淌着威严,这威严与年龄无关。王嬷嬷此时若再不晓得小殿下是恼了,这把年纪可就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电光火石间她额头惊出一层浮汗,扑通跪地:“奴岂敢!”
长阳小公主没理会她的下跪哭求,她人小,正是随心所欲的时候,余光一瞥瞥见宫人奉王嬷嬷之命欲收起风筝,登时火了:“拿剪刀来。”
她要剪刀,宫人不敢奉上。
“我的话你们也不听了?”
还是仰春殿的宫婢取来金剪,小公主忽然一笑,走上前剪断风筝线:“不要了,让它飞罢。”
她不想孤零零的。
她的风筝也不要孤零零的。
王嬷嬷内衫湿透,明明是最温暖怡人的春天,对上小殿下黑亮的眼睛她竟控制不住身坠冰窟。
打心眼里来说半年前她就发现小殿下邪性,太聪明,小小的人儿心思比她伺候过的其他主子都难猜,再者谁家的孩子眯起眼来不声不响的模样气势能压倒成人?
帝后宠孩子宠得没边了!
她一把老骨头不想着荣养天年自发奋勇跑到长阳公主殿下身边当奴才,脑子真是被驴踢了!
她心中生出悔意想着今日便向皇后娘娘求个恩典离宫,等她心念通明,抬头哪还有那孩子的影?
她问左右:“殿下呢?”
婢子道:“回乾宁宫了。”
王嬷嬷脸色一白,忙不迭赶过去。
进了乾宁宫,小公主口齿流利、逻辑清晰地在阿娘面前告了王嬷嬷一状。
“趋炎附势,以为我会开心她把人赶跑?皇叔家的孩子她都敢赶,还有什么是她不敢的?我看她也没把孩儿放在眼里,这样的奴才,谁敢要?”
她言语故作老成,殊不知这般模样最是说不出的可爱。
颜袖爱极她的女儿,拿了帕子为她擦拭鼻尖渗出的细汗:“你不是早知王嬷嬷不准其他人在御花园放风筝么?”
“之前不发作是心里的气还没达到这。”她用指尖指着心口:“也不拘是这一件事,先前她打碎我的玉猫,我看她顶着一头白发浑身发抖的老态不忍苛责,但她怎么可以蹬鼻子上脸以为我没有脾气?这叫什么?”
她在读过的书里搜刮出一词儿:“倚老卖老!欺负小孩儿!”
颜袖眉目含笑,素手轻抚女儿远没有发育的平坦小胸脯:“你要如何?”
季平奚默了半晌:“我要她再不敢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