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玉岚继续道:“反正吧,他也没你之前想的那么差,你看他还特地给你弄到了水榭这儿呢,家里那个也只是女儿,等你生了儿子,谁也拗不过你去。”宋胭想起魏曦,又想起江姨娘,还想起无法忽视的郭大奶奶,其实她不在意魏祁是不是年轻,是不是俊朗,她只要他能尽量敬重她就行……宫玉岚说的也对,好的是魏祁只有女儿,没有儿子,再怎么样,他的嫡长子也是她所出,那往后的日子便不会太差。这一天两人待得惬意,直到午时,赛龙舟结束了,皇帝摆驾回宫,待大队离去,魏祁便过来,朝宋胭道:“回去?”宋胭看看宫玉岚,宫玉岚眼头亮,连忙道:“今日多谢魏阁老,你们回去,我也去找我爹了。”说着就福身,又溜了。魏祁看向宋胭,宋胭与他一同往西苑外而去。她问:“我乘牛车过来的,大爷是怎么来的?”“骑马。”魏祁说着回头:“那我与你一同乘车吧。”到了外面,魏祁果然与她一同上了牛车,这车厢不大,两人相对而坐。魏祁看向宋胭,发现她坐得端正,微低着头,双手相交放在腿上,规矩而乖巧,似乎刚才往人茶杯里放虫子、钻花丛弄得满头花叶的是另一个人。是在他面前才这样吧,因为他太过严肃可怕么?但他并不知怎样才能不严肃。牛车在路上缓缓走着,他突然开口道:“曦姐儿的事,是我顾虑不周,没想过你的感受。”宋胭一惊,抬起头来,眼神中透着些许错愕。他继续道:“你虽是她名义上的母亲,却也只大她六岁,你倒想要有个母亲陪在你身边,又如何去教养她?再说她如今的性子,只怕也不好教。”宋胭低头不语,算是默认。他最后道:“这事我另想办法,你不必再放在心上。只是往后她还有什么过分举动,别人不敢同我说,你务必来告知我。”宋胭点点头。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问:“大爷打算怎么样?”魏祁摇头:“暂时还没想到好的对策。有心托付给母亲,又怕她不答应,罢了,她多半是不会答应的。”宋胭道:“母亲的确身子不好,但老人家不都怜惜孙辈么?我看曦姐儿多数是端庄沉稳的,眉宇间还有几分大爷的模样,兴许母亲会愿意的。”“嗯?”魏祁疑惑:“有我的模样?”宋胭这话,多少带着点顺口的奉承,此时被他这么反问,一时心虚,却也肯定道:“对呀,眼睛像大爷,还有鼻子,鼻梁高。”魏祁笑了起来。这笑带着几分好笑的意味,宋胭看不懂了,她不觉得自己哪里说的好笑。结果魏祁说道:“她不能像我,像我才是意外。”
宋胭疑惑,他道:“我二十成婚,到如今只有十年,又怎么生出曦姐儿这个十二岁的女儿来?”“啊……?”宋胭张大了嘴巴,一时半会儿弄不清这里面的情况。魏祁问:“之前说亲时,喜娘没向宋家说过我的情况么?”宋胭回想了一下,东院派去的喜娘就是先前西院派去那位喜娘的嫂子,两人是妯娌,对这桩婚事的始末一清二楚,所以去时只在说吉祥话,还真没具体说过国公府的情况,因为她觉得宋家全都知道!而宋家也的确都知道,比如魏祁有个过世多年的元配夫人,出自郭家,还有个十二岁的女儿,名魏曦,再有个姨娘,曾是那位元配夫人的大丫鬟……这不都是对的么?魏祁解释道:“曦姐儿是从族中过继的,一是碰上了,二是为了给大奶奶带福气,并非我二人亲生,再说我与诗娴……”诗娴大约是郭大奶奶的闺名,可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却没再继续下去,而是说道:“那年我还在常州任县令,郭家与国公府都写信给我,说大奶奶病重,郭家找到一位高人,说寻一子时出生的水命女孩过继,可旺其母,让大奶奶躲过此劫,正好那时族中有个与我同辈的大哥,年至五十,却得了一女,之后便病重离世,他长子当家,不愿养育幼妹,要将幼妹溺毙,大奶奶听闻此事,便将这女儿接到了身边。“加上那位高人的断言,郭家便出面请国公府过继这孩子,我当时身在常州治匪患,离不开,虽不信这玄学之事,但多一分希望总是好的,便同意了,于是那女孩便在宗祠中改名、行礼,过继到了我与大奶奶名下。但过一年,大奶奶还是病重不治,离世了,我从常州回来奔丧,也是第一次见曦姐儿,那时她已四岁。”宋胭内心的震惊久久不能平息。在她印象中,魏曦任性、霸道、高高在上,动不动将嫡长女、元配大奶奶的女儿这些字眼挂在嘴边,看不起她这个续弦,看不起府上庶出的子孙,却万万没想到,她自己竟是过继的。而且过继的原因,还是为了给郭大奶奶冲喜。难怪从没听说郭家人来探望她,难怪大太太对这个孙女的态度也是淡淡的,难怪魏祁也是不管不问,原来她与国公府并没有亲近的血缘关系。她的亲生父亲去世了,母亲兴许是妾室,自身难保,亲哥哥甚至要结束她的性命,她在血脉亲情上无所依托,唯一的依托就是国公府的过继关系,可她的过继和别人不同,魏祁不是那种绝嗣的,他还年轻,他会有自己的亲生儿女,这样无论他、还是大太太,都没有太将她放在心上。“曦姐儿知道自己是过继的吗?”宋胭问。魏祁想了想:“应是没人刻意向她提起,但她大约知道吧。”可想而知,父女二人不曾为这事聊过,甚至没为任何事聊过吧,魏曦也不知在父亲心里自己是什么样的地位,是等同于亲生的女儿,还是毫无关系的一个人。一瞬间,所有的不喜都消失了,宋胭竟觉得魏曦有些可怜。大约,还有江姨娘是真心待她的,毕竟两人相依为命……隔了一会儿,她问:“江姨娘没有孩子?”魏祁眉眼中极少地露出一丝不悦来,淡声道:“没有,也不会有。”随后他看向她:“除了曦姐儿这个过继的女儿,我没有其他的子女,更没有亲生的孩子,一切只等你的消息。”这意思,传宗接代的任务都在她身上?宋胭一下子觉得不开心,低声嘀咕道:“这事说不准,三奶奶先进门,也没有子女。”魏祁看出她的排斥,温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事慢慢来,并不着急。”宋胭心中稍有宽慰,绞着手不支声。回到国公府,魏祁去了景和堂,宋胭回自己院中。院里那棵碧桃差不多谢了,长出了一片红红的叶子,宋胭看着那茁壮生长的树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