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之庄严恭肃,令虞子钰不免也严肃了起来。
老皇帝含胸驼背,伛偻着身子窝缩在纯金打造的龙椅上,他看上去比在寻生宗时更加老态,头顶几根稀疏白发几乎要撑不住冕冠,扭曲面孔的皱纹沟壑深得渗人。
大臣们按官位等级,依次整齐站列于堂殿中央,各个身穿朝服,面容凝重。
虞子钰从中间而过,看到三殿下萧瑾站在大腹便便的太子身侧,二者一个长身玉立乃公子如玉,一个肥头胖耳乃丑态毕露,形成鲜明对比。
萧瑾偏头看向她,朝她笑了笑,虞子钰也对他笑当是回应。
她继续朝前走,一只大手拉住她,将她拉到自己身旁,赵天钧紧紧攥着她的手,满脸赔笑弯腰:“皇上,家女年幼无知,误闯大殿惊扰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老皇帝摆摆手:“何罪之有,子钰聪明伶俐,这宣政殿她如何来不得?”
底下的大臣们寂然不动,阒无人声
片刻后,虞子钰爽朗大笑打破了僵冷的沉默,她大笑道:“皇上说的是,知我者,莫若皇上是也!”
老皇帝也跟着笑起来,虞子钰一同狂笑不止。
赵天钧于宽袖之下在她手背掐了一把,压低声音:“乖乖,你可别笑了。”
“你掐我干嘛。”虞子钰不满地抽出被父亲紧攥着的手腕。
老皇帝又问:“子钰,皇爷爷先把这朝上完,处理好政务,再处理你的事儿,可以吧?”
虞子钰点头:“可以,我的事儿也不着急,皇上您当以社稷苍生为先,先听政吧,我等得起。”
她站在父亲身边,专心致志听着各个大臣上表奏章。
国子监祭酒上前道:“皇上,臣有本启奏。前些日子宁远公主从民间寻来几名学士,说要另开设一门地形学,以规划农田、渔业、山间湖泊地势为主。微臣觉得不妥,特来请示皇上。”
老皇帝显然对这些东西不太在意,敷衍地问:“有何不妥?”
祭酒:“如今监生们素养参差不齐,微臣认为国子监的教学当以儒学经典为主,儒学才是正经,什么算学、律学、地形学这些不过是旁经,不该单独设立课业。”
老皇帝扶额皱眉:“众爱卿有何见解?”
大家众说纷纭,争论下来双方观点各持一半。
一半人认为如今书生教学当以儒学为主,着重培养书生的君子品行。一半人支持宁远公主,认为算学、律学等学科同等重要,不可视为旁经。
老皇帝重重咳嗽几声,半眯起浑浊的眼珠子:“区区琐事,怎么吵成这样!你们都闭嘴,子钰啊,你来说说看。”
虞子钰忽而觉得重任在肩,朝前阔步走去,赵天钧都拉不住她。
“皇上,且听我说道说道!其一,我自然是支持宁远公主,将算学、律学、地形学等发扬光大,这点毋庸置疑!”
“其二,我认为应当彻底摒弃儒学,改为让天下书生钻研道学,我苦读精研道学多年,发现道学之真理方才是治国之本,儒学提倡的仁义造就了无数伪君子,当属渣滓浊沫!”
虞子钰直言不讳,语句犀利。
向来将儒学奉若世间唯一真理的国子监祭酒,听了她这话,气得吹胡瞪眼。
他指着虞子钰唾骂:“无耻小人!儒学乃真正的圣人真理,仁义礼智信当属做人之本,千百年来造就了无数学士,让世人摆脱愚昧,知晓礼义廉耻,你说儒学是渣滓浊沫?混账!”
虞子钰:“儒学的三纲五常中,父为子纲、君为臣纲、夫为妻纲将人区以高低贵贱,尊卑有别之分。如今我大宣王朝民风开放,不该再以儒学的‘克己守礼’为治国之基,当推崇道学!推翻儒学!”
国子监祭酒差点气得背过气儿。
他红着眼跪下喊道:“皇上!老臣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无耻小孩公然在朝堂上大放厥词,还说要推翻儒学,这是在扇老臣的耳光啊!”
一名国子监祭酒的同党大喊道:“皇上,虞子钰这疯语癫言着实蛊惑人心,请皇上逐她出去吧!以道学治国,这是何等惊世骇俗之言,老臣听了都害怕,难道要让全民跟着她修道修仙吗?”
虞子钰下巴微抬:“全民修仙,你们倒是说得出口!修仙得靠天资,你以为什么狗屁东西都能来修仙吗?”
她继续上前绕过国子监祭酒:“皇上,且听我多言几句。于伦理,道家讲究‘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雌雄平等,众生平等。于治国,道家讲究‘无为而治’,君王不与民争,便是太平盛世。”
国子监祭酒上前指着她:“皇上,岂能容一个癫子在此胡言乱语!老臣真的听不下去了啊!”
虞子钰看向祭酒:“道士一直奉承的是‘盛世归隐山林,乱世下山救世’,战火纷飞之际多少道士下山救民。而儒学之下,太平盛世多见儒生,乱世却不见之乎者也。故而,要这儒生有何用?”
“我看你是走火入魔,修仙修出魔障来了!你沉迷道学,故而视道学为真理,处处贬低儒学,实属狂妄!”
国子监祭酒大骂道,不愿再与她争论。
虞子钰再一次高声道:“道学内容之丰富,可当治国。道学分乾、震、坎、艮、坤、巽、离、兑八大支柱。乾,论有天地人哲学。震,论有道家医学,武术针灸食疗皆有论述;坎,论有自然山水之说。。。。。。”
她逻辑清晰将道学八大支柱讲出来,得出结论:“以道学治国,可得万世太平,应当全民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