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昭对南家有恩,却在一年多以前沦为罪人,圣旨判了斩首,旨意上言其乃大凶大恶的奸臣,歷数罪状皆是贪墨之事,可抄家时恨不得挖地三尺也未见多少钱財。南秀不中事,依稀记得他在东郡为官时很得百姓爱戴,是个清廉的好官,但如今也不敢断言他究竟是好是坏了。不过崔昭当年为她兄长平反冤案,確確实实是救南家於水火,如此大恩没齿难忘。
这份恩情从她得知时起再到他身死不过寥寥数年,几年间她仅在宫闈內偶然得见他三次。
一次是十三岁那年,知晓这位大人对南家有恩,悄悄甩开侍女躲在他经过的路上,解了腰间价值连城的玉环送他作谢礼。他无奈一笑,並没有收下玉环。
一次是她十四岁入宫伴读,冬夜里被嘉文公主戏弄,关在废弃的宫院。他听到呼救声帮了她,又好心提灯为她照路。
最后一次是他在宫中为皇子公主授课,可惜她只听了一回,就因意外受伤归家了。
如今他死了,再也没有机会去报答这份恩情。南秀只能又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
第100章男二上位文中的女配三
从寺里回程的路上,南家和镇北侯府的马车一前一后在临崖的山路上行驶。两家人在长音寺偶遇,返程时自然也同行了。南秀坐在车內,隱隱听到外头似有巨大的响动声,仿佛是闷雷一般,觉得奇怪,侧过身掀起车帘向外看。
母亲瞧她如此,扫了一眼,合起眼笑道:「还在依依不捨呢?他们的车跟在后头,就算你将身子整个探出去又能瞧见什么?」
顺着窗,南秀只看见道旁高耸嶙峋的石壁,头顶有几十只飞鸟如同受到了什么惊嚇,正鸣叫着振翅掠过半空,很快四散飞远了,除此外並无其他异样。她缓缓放下帘。
「你这丫头!」南夫人伸出手轻轻捏了一把女儿脸颊,「说什么来陪我上香,原来是拿亲娘作筏子,为了偶遇心上人!这回遇到了,又说上了话,可算是满意了?」
南秀揉脸嘟囔:「今天当真是巧合。」
长音寺灵验,她便想借宝寺香火为崔昭大人祈愿。真没想到会遇到萧安母子二人。
南夫人依旧不肯信,还想再笑话女儿两句,不等张口忽然听到几声重物接连落地的闷响,随后身下甚至有了些地动山摇的感觉,紧接着车外传来马夫长长的「吁」声,扯住韁绳令马车急急停下。
车厢剧烈晃动了几下,南秀忙抬手护住母亲,肩头撞在车壁上,疼得皱眉。
「这是怎么了?」南夫人按下心底的惊慌,安抚着摸摸女儿后背,又焦急地扬声问外面。
南家的车夫连战场都曾上过,见多识广,向来稳重沉着,此刻嗓音竟也隱隱透着慌乱:「夫人小姐,前头有山石滚落,似乎是地动了!」
镇北侯府的马车也已经停在了原地,拉车的几匹马全都显得十分焦躁,在原地不安地踏着蹄。萧安扶着母亲下了车,先命下人带母亲谨慎后退,又快步朝南家的马车赶来。
南秀也正随母亲钻出车厢。
四面仍有不绝的惊鸟声,天色顷刻间暗沉下来,南秀心里忐忑着,总感觉危险将至,眼看着母亲稳稳噹噹落了地,还不等稍放下心,突然听见不远处萧安一声大喝:「南秀!」
她惶然抬眼,余光见巨大尖锐的石块从山上滚落,直直砸向自己身旁的马车。电光火石间,她只来得及用尽全身力气推了母亲一把,下一刻滚落的巨石已经重重砸在车顶,厚实的木板顿时炸开,四分五裂飞溅各处,拉车的马嘶鸣一声,也被倾斜的车厢带倒。
被几乎散架的马车逼到崖边往下坠的一瞬,南秀以为自己今日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而就在这下坠边缘,萧安却扑身上前,牢牢地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
这是她昏迷前记住的最后一幕。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於在绵延不绝的疼痛中甦醒过来。
可惜落入眼底的不是家中臥房精致的纱帐,而是东倒西歪的重重草叶,足有半人高,杂乱地围拢在她身体周围,鼻端闻到的满是潮气和淡淡的血腥气。
露在外面的肌肤上不知有多少划伤,疼得几乎有些麻木了。她低低呻吟一声,头昏脑涨,转醒之初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自己为何会躺在此处。
很快意识终於回笼,才想起自己是和萧安一起从崖上掉下来了!
她反射性地想迅速坐起身来。
剧烈的疼痛瞬间席捲全身,她狠狠颤了两下,脸也白得厉害,连眼泪都疼出来了,但也顾不上喊疼,勉强撑起身子扭头急切地寻找萧安的身影。
好在萧安就躺在几步之外,她看到后松了一口气。只是他依然昏迷着,脸色十分难看,面上好几道可怖的血痕,隔着一段距离看不出身上具体哪里受了伤,只能看见自他衣裳內侧渗出骇人的大片血色来,因为穿着白色衣袍,血跡更加刺目。
她立马手脚並用努力朝他靠过去。
凑近后见他胸口毫无起伏,整个人无声无息地仰面躺着,又战战兢兢地抖着指尖去摸他腕上的脉搏,也许是慌张之下没能摸准,指腹下居然感觉不到任何跳动,便以为他摔死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紧接着豆大的眼泪便从眼眶滚落。
天色昏暗,草叶沙沙作响,疼痛和恐惧令南秀浑身发冷。她眼泪越流越多,探出手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处推搡他两下,哽咽道:「萧安……」
()
||